*此文可能三观不太正。
黄濑站在坡道的顶上。
白皑皑的积雪从脚下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山尖。
模糊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它向着他移动,一开始很缓慢,慢得仿佛是静止的。直到渐渐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是穿着红色滑雪服的女孩儿星见。
由于启程之前助理得了重感冒无法同行,经纪公司就在当地为他找了这个临时助理。小姑娘虽然刚毕业,但性格活跃手脚勤快,工作能力也不错,又是本地人,黄濑起居出行省心不少,甚至都觉得她比原来的助理还要得力了。
那团红色身影一路疾滑到雪坡下,弃了滑雪板爬上坡来。星见身材有点肉乎乎的,穿得又多,等爬到顶上已是气喘吁吁,一张小圆脸涨得通红。
“黄濑君!那边……拍摄要开始了,大家……大家都在找你呢!”
“慢点说,别急啊。”
“哎呀你别管我啦!快去吧!”
黄濑往山脚下看去。在这里当然是看不到除了雪之外的任何东西的。
“你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不就是啦。”
“我们都打了啊,你一个都没接,所以我才赶紧来看看!”
“哦……那大概是捂在衣服里面,没听到了。”
他耸耸肩,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任何女孩面对这样的笑,再大的脾气也没了。
“总之你快点下去啦!”
“好的好的。”
“等一下黄濑君!”星见呼哧呼哧地从后面赶上来,“你怎么把护目镜摘啦!快戴上!万一眼睛受伤了可怎么办?”
“哪有这么容易受伤啊。”
“唉你不知道!快戴上快戴上!”
“好,好。”
黄濑戴上护目镜,说了声回见,就滑下山坡去了。
出了滑雪场,远远就看见节目组的车在路边候着。车子开到面前,他坐上去,司机调转车头就往酒店的方向驶去。
“星见还没来呢,不等她了?”黄濑问。
“我们赶时间,她自己能回去!”司机师傅头也不回地赶路。
酒店大厅内,人员机位俱已到齐,只差他一个。节目的女主持一见他走进就奔上前来抓住他,问他去哪了。
“抱歉抱歉,我没接到电话,耽误大家时间了!”黄濑无比诚恳地向大家道歉。
大家纷纷表示没关系。造型师把他拽到一边,扔给他一身衣服让他赶快换上。他看看导演,导演什么也没说。他吐了吐舌头就钻进更衣室里。
黄濑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一向没有架子,因此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不是说好了明天才拍嘛,怎么提到今天了?”造型师捣腾他头发的时候他就跟人家闲聊起来。
“听说这两天可能会下暴雪,制片急了啊。”造型师笑说。
“哦哦。”黄濑也笑。
这个时节在北海道最怕就是遇上大降雪,万一这雪下个没完没了,整个节目组就得在这安家了,制片方不得哭死。
不过就他个人来说,他挺喜欢这地方,不介意多住个十天半月。
今天录制的是餐厅内景,服务员端上精致的刺身拼盘,身边女主持立刻发出夸张的惊呼。
“这个——看上去好好吃啊!是不是呢黄濑君?”
“看上去是很不错啦……但是富野小姐现在可是超级美食达人啊,不是应该更淡定一点嘛?”
“我怎么不淡定了黄濑君,这已经是我最淡定的表现了,我如果不淡定,就会像第一天见到黄濑君那样立刻扑上去了!呼哈哈哈哈——”
“那要是让富野小姐在美食和我之间选一个……”
“吼——这个太难选择了啊!导演!我可不可以两个都选啊?”
打板之后大家互道辛苦,然后散去。
尽管节目有试吃环节,然而从头到尾都忙于照本宣科地完成规定内容,再好吃的东西也食之无味了。看到黄濑一脸疲惫地离开座位,星见马上跑过来问他要不要客房送餐。
“食物清淡一点,再要些水果就好了。”他说。
回到房间,洗了个脸出来,外面就响起了送餐的铃声。笑容满面的服务生进门来,将食物摆上餐桌,还多送了一瓶红酒。
黄濑坐在餐桌前,拣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这次来到小樽,主要的工作就是给这家新开业的酒店做宣传。除了邀请人气偶像拍摄广告和杂志硬照,酒店的宣传企划还请来了时下最受欢迎的旅游美食节目,这档节目的女主持富野曾经与黄濑多次合作,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节目组跟黄濑的经纪公司一合议,干脆又让黄濑当了这期北海道特辑的嘉宾。
吃过简单的晚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起来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黄濑打电话给星见,问她还有没有单独的温泉池。
“有的有的,我刚刚确认过。号牌在我这,你直接下楼吧,我在电梯外面。”
从柜子里拿出浴衣换上,黄濑就悠哉地出门了。乘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外面却没有人。这小姑娘从来没迟到过啊。黄濑正心想着,迈出电梯就听到了不远处星见的声音。
“对不起,现在是黄濑先生的休息时间,您不能去打扰他!”
星见拦着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女孩。那女孩比她高挑,又踩着双高跟鞋,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女显然没把星见放在眼里,看见黄濑就急着要冲上来。
“黄濑君!黄濑君!”
“对不起,你不能过去……”
“黄濑君哪有在休息啊,你快让开!”
眼看星见被对方又推又搡,差点就要站不稳,黄濑只好上去解围。
“行了。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黄濑君!”星见一松手那女的就直冲到他面前,“那个,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地从札幌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你!”
“哦。谢谢。”
“对了还有……能不能请你跟我合影?”
女孩举起手机,一脸期待。
黄濑几乎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他不反感跟粉丝合影,但他反感粉丝不分场合不看气氛地要求合影。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方便拍照。”
他使了个眼色,星见立刻上前拦在他们中间。
“对不起,黄濑先生现在没有时间,请您谅解。”
那女孩许是觉得这样被拒绝太没面子了,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的语气软了一些:“黄濑君,拜托你……”
黄濑不再逗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黄濑君!”只听那女孩在背后喊道,“黄濑君,你……你是不是认识青峰君?”
黄濑在听到“青峰君”三个字的时候收住了脚步。
对于青峰大辉这个名字,黄濑何止是认识。
他简直太熟悉了。
那是充斥在他整个青春期潮湿、燥热的梦里的名字。
高中毕业之后的一天,曾经在他兼职模特时与他合作的经纪人问他有没有意向回来发展,他思前想后,辗转难眠,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青峰大辉。
那大概是他成年之前做的最后一件疯狂的事。他偷偷地起床出门,一口气跑到青峰家的楼下。并且他还发现,在混乱中他摸黑穿错了鞋。他就这样,身上穿着睡觉时的T恤和晨跑长裤,脚上踩着两只根本不成对的鞋,狼狈不堪地在写着“青峰”两字的门牌前面喘气。
他不知道自己对着那两个字看了多久,直到天都快亮的时候,他终于拿出手机拨通青峰的电话。
喂,什么事啊。
他还能记得电话里面青峰的语气,没睡醒的,有种被打搅了的不耐烦。
小青峰,我在你家门外。
啊?你?
是的,我就在你房间的窗户下面。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他看着那紧闭的窗帘。他甚至不需要对方真的出来见他,他甚至只需要那张窗帘为他打开一条缝。但是现实似乎就是用来将希望击碎的。
你回去吧。
那个声音没什么情绪地说着。
你起来,到窗户前面,看一下好吗……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窗。
而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电话里的沉默像这黎明前的黑暗一样,仿佛能将人吞噬。
青峰大辉!
他听到自己几乎绝望的质问。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回答我!
那边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入睡的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平静地响起。
嗯。我知道啊。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如果不是太阳升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在那里站到地老天荒。
那张窗帘始终没有为他打开。
当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发丝的时候,他落荒而逃。
就好像暴露在阳光下面,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的那些东西,就会如夜晚的魔魅一样,灰飞烟灭。
后来他再也没有找过青峰。他不再关心那个人,也不再向任何人提起那个名字。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电视上。黄濑坐在化妆间,进行拍摄期间的补妆。电视里面,一群记者蜂拥来到美国,争相采访一颗冉冉升起的篮球新星。
“是不是有点吵?”助理问。
黄濑翻着手上的杂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助理遂拿起遥控去关电视。
在电视机屏幕熄灭的前一秒钟,他听到记者激动地喊出了那个名字。与此同时,他被化妆师扑在脸上的粉痒了一下,一个喷嚏打出来。
黄濑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虽然这女孩长相身材都不差,但他总觉得,跟想象中青峰会选择的女孩类型不太一样。
“我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如果黄濑君不相信的话,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好不好?”
女孩说着就拨出了号码。
黄濑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看她。
电话接通,不等她说话,那头就传来毫不留情的责问声。
“你人又跑哪去了?”
这真是熟悉的声音和语气,熟悉得让人怀念。
“我在一楼大厅啊……我有给你留言的嘛!”
“留言有屁用?说过几次我不听留言,有事必须直接打电话说!”
女孩子被凶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干嘛这么吼人啊……旁边还有别人呢……”
“别人怎么了?”
“是……是黄濑君啊。”
吼声暂停,电话那头静得像闹鬼。
半晌。
“你说谁?”
“黄濑君啊,黄濑君!你忘了嘛?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你们是同学!”女孩急得直跺脚,生怕那边给她来句我还真不记得了。
万幸的是,她的男朋友总算没有记忆衰退。
“你说,黄濑在这?”
“嗯!是啊是啊!”女孩就差欢呼雀跃了,“那个,你快跟黄濑君说一下,我想要他合影签名嘛!”
“噗。”黄濑轻笑了一声。
显然,这位小姐只知道他跟她的男朋友是同学,却不知道他们还有更深的渊源呢。
“说什么说。你给我马上回房间。”
青峰快要发火的时候,声音会比平时压得更低,让人感觉到很有压迫感。
“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遍。”
女孩子的眼圈已经红了,黄濑瞅准这个时机,走上前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对方像遇到救星一样将手机交到他手里。
“嗨。”他说。
“……黄濑?”
尽管看不到本人,从声音里黄濑还是能觉察出对方的尴尬。
“原来小青峰也住在这里啊?怎么不早说呢!”他轻快地说道,“放心吧,合影跟签名我都会安排好的。还有,小青峰的女朋友很漂亮哦!嘿嘿。也不早点介绍给我。”
“啊,哦……”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有点懵,只能顺着他的说辞回答。
黄濑继续发挥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
“哎,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见啦。找个时间大家好好聚聚?”
“哦……好啊,没问题。”
“那不多说啦,先这样吧,回头联系。”
嘴上说回头联系,黄濑却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礼貌性地问晚安之后就把手机还给了那女孩。
女孩子接过手机,那边已经传来忙音。
“……挂断了。”
不等她开始酝酿失落的情绪,黄濑就引开她的注意力。
“唉真的不好意思,今天我赶时间。这样吧,您跟我的助理互相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明天只要有空,我们一定会给您安排的。”
“嗯……好的。”
留下星见应付这个女人,黄濑迅速脱身离开大厅。虽说这个新开的酒店入住率不算高,但由于最近大张旗鼓的宣传造势,还是有一些人会注意他的,加上刚刚那通电话,万一被粉丝或者记者瞄到也挺麻烦。
黄濑没有直接去温泉池,而是到了旁边的贵宾休息室。
坐下等人的时候,女服务生送上点心,黄濑随口问她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看得出来对方对他这样平易近人的公众人物很有好感,知无不言地推荐了不少,黄濑边听边点头,其实有一半的东西完全没进脑子里去。聊了一阵,星见从门外匆匆赶来了,服务生马上识趣地退下。
“我已经记下那位松本小姐的号码了。”星见汇报道。
“嗯。”
“我告诉她有时间的话会通知她。”
“你一点也不好奇?”黄濑转头看自己的助理。
星见笑着摇摇头。她很会察言观色。
“你倒是挺机灵的。”黄濑夸了她一句。
“因为对方是黄濑君的熟人嘛。”
“我跟她可不是熟人。”
星见请示道:“那明天……”
黄濑想了想。
“明天早上,你打给她,告诉她我可能没有空。然后……然后你就套她的话,打听清楚他们打算住到什么时候走。”
“嗯,我知道了。”星见会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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