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爱书

三号测控室。
自动门上方的绿色信号灯闪了两下，表示有人通过身份验证进入。控制台前，身穿测试员制服的两人仍在谈笑风生——确切地说，只有黄濑在谈笑风生，绿间没有谈也没有笑，他只是听着，或者根本没在听。
青峰走进测控室，熟门熟路地脱下外套搁在一旁，在躯干和四肢分别戴上感应装置，然后抬头看向二层控制台前的两人。
“可以开始了吗？”
黄濑转过头：“啊，抱歉！可以开始了。”
绿间仍旧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圆形的测控室另一头，一扇隔离门打开，青峰看见从里面缓步走出的人，嘴角一咧。
“喔——？是个女的？相貌还不错嘛。”
从外表看，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的人类少女，容颜俏丽，表情凝固。跟所有的试验型号一样，她有着标志性的白色短发、浅灰眼珠，身穿制式统一的紧身防护服，上面也有感应装置。她的肤色跟发色相近，也是白，整个人就跟没上色似的。
“好看吧？这是小绿间的品味。”
“黄濑，别多嘴。”
揭完绿间的老底，黄濑例行向青峰说明注意事项：“别小看她哦，虽然是女的，但是战斗数值设定得非常暴力，跟之前那些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青峰看了黄濑一眼：“你还怕我打不赢她？”
黄濑笑：“那不会，毕竟是小青峰嘛。不过事先说明也是要的。”
绿间打开调频器：“型号F-9015，测试开始。”
少女在得到指令的一瞬间便纵身跃起，她一跃已至青峰眼前，飞起一脚直踢他的下盘。
青峰险险避开：“操！一上来就出这招是哪个意思？想废了我？”
黄濑大声解释：“这个型号是计划用于特勤任务的！攻击路数比较实用！……说毒辣也可以吧！”
“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啊！”
青峰反应也不慢，趁对方一脚踢空身体后倾之际，伸手就去抓她那条滞空的腿。对方早有准备，顺势往后一仰，两手撑地一个后翻闪开了他的反制，同时另一条腿也自下而上狠狠地劈将过来。青峰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回合的近身搏斗，他迅速后退一步，跟对方拉开距离。
黄濑看得两眼放光：“哇哦，好精彩！不愧是战斗型号，反应和攻击速度都很强！小青峰也好厉害啊，两个简单的动作就化解了！”
绿间在旁说道：“黄濑你给我闭嘴，现在是正式测试。你的废话都给录进来了。”
F-9015再次发起进攻。先是一连串手刀和直拳攻击，青峰全都轻松地一一避过，对方紧接着一个旋身侧踢直击他的腰部。这一下来势汹汹，青峰不及躲开，他当机立断抬起手肘挡在腰侧直接扛下了这一脚。
手臂被震得一阵麻木，随后肌肉和骨骼传来痛感。好家伙，这一踢少说也有500公斤吧。在承受这次攻击的同时，他也立刻作出了判断：这个F-9015的身体是义体，换句话说，打她她也不会疼，要让她停止攻击，唯一的方法就是打到她不能站起来为止。
控制台前，绿间和黄濑所看到的感应器上的数值证实了青峰的猜测。
“刚刚那一下有572公斤？”黄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女性型号在测试里的最大数值吧？”
绿间也为这个数据意外了一下。不过他很快让注意力回到了测控室中央。
“喂，绿间！”青峰跟对手周旋着，“这家伙能打坏吗？打坏不用赔吧？”
绿间淡定回答：“哪次你打坏要你赔了？”
“这就行！”
说话间，青峰抬脚一记飞踹，正中对方腹部。少女被踢得径直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测控室的金属墙壁上。
“529公斤……你也够狠的了。”黄濑一边手动记录数据一边不忘发表议论。
F-9015很快就站了起来，她又一次朝青峰直冲过去。这一次，她的攻击速度明显下降，可能是刚才的剧烈撞击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损伤。青峰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义体的手臂脱臼了。
“还来吗？”青峰问。
对方不答话，提起另一只手朝他出拳。
“她只能听到特殊频率的声音，你这样跟她说话她听不见，更不会回答你。”黄濑说。
又是一声脆响，义体的另一条手臂也从肩关节内被卸了出来。F-9015已经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但她摇晃着转过身，仍然试图进攻。
青峰甩了甩手腕，捏紧拳头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她失去平衡，应声倒地。
“可以了，测试结束。”绿间说。“3分27秒。”
隔离门再次打开，几名测试员带着各种仪器来到F-9015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往她头上和身上安装检测装置。绿间和黄濑也从二层走了下来。
“小青峰这次的攻击强度一般啊，数值上还不及测试对象？”黄濑看着数据统计板说。
“打个女人用得着使全力吗？”青峰已经自行摘掉了身上的感应装置，穿上外套。
“但是此次测试所用的时长在你的全部记录里面算是比较靠后的。”绿间说。
“看在是个美女的份上，手下留情是应该的。”
“你这叫手下留情了啊。”黄濑看了看F-9015被废的两条胳膊。
“测试不结束的话，她应该还能站起来。总的来说挺强的吧，如果耳朵能听到声音，会比现在更强一点。”青峰简短评价。
“我越来越期待F-9015的成品了，”黄濑难掩兴奋地对绿间说道，“这可能会是小绿间目前为止最优秀的作品，说不定还是我们公司有史以来最优秀的！”
“话别说早了。”绿间不置可否。
“肚子饿了。”青峰显然对产品开发这一块没什么兴趣，“你们两个，去不去食堂？”

“下一步是不是可以调整F-9015的鼓膜接收频率，让她可以正常听到我们的声音？”
吃饭时，黄濑还在跟绿间讨论产品研发的问题。但是业务常识上的不足立刻使他收获了绿间的鄙视。
“不是。”绿间纠正他，“先激活语言中枢，如果她不能正常跟人交流，下一步研发也无法进行。”
“对对对，我又记错了，哈哈。”
“所以说，你的基础知识考核还是没通过是吗。”
“我有在努力啊……别这么严肃嘛。”
“你调过来多长时间了，这种业务常识水平实在拖我们研发部的后腿。”
“抱歉哈……”黄濑转而向青峰确认，“对了小青峰，今天晚上是不是有基础考核的补习课？”
“哈？我怎么会知道。”
“你明明上次考核也没通过吧，为什么会不知道！”
“通不过也不会怎样吧。”
“一直通不过面子上很过不去诶……”
“反正每次书面考核最后通不过的几个总是特勤部的，我们已经很习惯了。”绿间结束用餐，端起托盘离座，“我还要去研究今天测试的录像，失陪。”
绿间离开后，黄濑无奈地说道：“研发部就是这方面太严格啦，尤其还有小绿间这种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连偷懒都好像在犯罪啊。”
青峰嗤笑：“想不到连你也能进研发部。跟一群科学怪人共事压力大不大。”
“大啊。”黄濑说，“我也觉得我不适合呆在研发部啦，可是小绿间却说我将要接手的工作非常需要我，所以也有点期待会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青峰听完这个理由，说道：“难以置信。”
说话间，黄濑左手腕上的通讯器收到新讯息，他抬手一看，急道：“真的有补习课，马上要开始了，快走吧小青峰！”
青峰本打算装聋作哑逃过这什么见鬼的补习，结果黄濑一嚷嚷，食堂里的人都知道他考核没过了，一齐向这边行起了注目礼。他心说早知道就不应该叫黄濑一起来食堂。

补习课在教育指导部的多媒体室进行。公司总部大楼是一幢200层的巨大建筑，等他们从33层西北角的研发部食堂赶到126层东南角的教育指导部多媒体室，补习早就开始了。负责补习课的桃井看到他们毫无意外地再次迟到，也早就见怪不怪。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找位子坐下后，青峰数了下人头，“八个全是特勤部的。绿间那家伙还真说对了。”
“我不是啊。”黄濑提醒他。
“差不多。你以前不是特勤部的吗。”
多亏了补习课有桃井这个美女指导员，否则恐怕八个人都凑不齐。
“好了，既然人员到齐，我们就正式讲解下一次的考核内容吧。我也不想为难大家，考核的要点我会发到各位的通讯器上，等我解说完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课下提问。首先，作为人造人制造业的从业者，大家必须要掌握的是人造人的发展历史。”
多媒体室中央的全息投影区出现了逼真的立体影像，每个人面前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相应的说明。
“21世纪末期，人类开始全面应用机器人辅助和替代人类的工作。但是机器人在本质上仍然只是机械，在很多领域无法满足实际工作的需要，因此人造人工业便应运而生。起初的人造人只是将机器人更换为人类外形的义体，而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人类在生物工程的水平上创造出了细胞结构与人类高度相似甚至完全一样的生命体。第一位创造出这种新型人造人的基因工程师将他们命名为New Life，简称NL。”
“跟人类完全一样？”青峰吐槽，“可能吗？”
“你今天测试的F-9015不就跟人类很像吗？”黄濑说，“要是不说你也看不出来她是人造人吧。”
“很像跟完全一样还是有差别的。”
桃井听到了他们的小声交流，笑着说道：“青峰君说得没错，有时候一点点差别就可以否定一个‘人’。在座各位有谁知道，人类和人造人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有人不太确定地回答：“是思想吧？”
“说得很好，就是思想和情感。即使经历同样的过程，接受同样的事物，因此产生的感知、理解和反馈也会千差万别，这是造成我们每一个人与他人不同的最重要的因素。”
“好枯燥。”青峰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了。
“还是认真点吧，我可不想再来参加补习课了。”黄濑说。
“那个F-9015是目前为止最新型号的NL吗？”青峰问黄濑。
“对。说不定这一次真的能创造出一个完全跟人类一样的人造人。而且，用小绿间的话来说，NL理论上会比人类更强。”
“开什么玩笑，比人类更强？”青峰一点也不相信。
“当然有可能了。”桃井直接解答了他的疑惑，“只要设计师愿意，他们可以造出在体能和智力上都超过人类的NL。”
黄濑同情地拍拍青峰的肩：“以后F-9015去了特勤部，你的地位恐怕要不保了。”
“放屁，等她打赢我再说？！”
补习课结束后，桃井来到青峰的座位旁边。
“阿大，今天讲的考核内容你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啰嗦，要你管？”青峰对美女指导员很是不客气。
桃井也拿自己这位青梅竹马没办法。“你自己不认真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影响小黄听讲啊！”
“这样我下次补习的时候才有人陪啊。”
桃井还打算多说他几句，特勤部补习小分队几个人手腕上的通讯器不约而同地响起。
“有任务？”大家纷纷打开通讯器查看讯息。
“收到该条指令的特勤部成员请速至研发部A区实验中心集合。”
“又要回研发部？”青峰头大。他也收到了这条系统指令。
“这个时候研发部有什么事？”黄濑好奇。不过很快他的通讯器也响了。
“速至研发部A区实验中心。”他这条是绿间发来的。

研发部A区实验中心。
隔着强化玻璃的墙壁，可以看见密闭实验室内，两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科研人员倒卧在地，地上和工作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我进门的时候，凯瑟琳小姐已经倒在地上了，F-9009正在攻击西泽，我马上就逃了出来，把门锁上了……”侥幸逃过一劫的另一名实验助手惊魂未定地说着。
他口中的F-9009，也就是这个实验室所负责的女性NL，正坐在地上，抓着被她攻击倒地的实验员的手，一脸的不知所措。
一位看上去像是这名NL设计者的男人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经人提醒之后才强打精神向特勤部的人说明情况：“F-9009是战斗型号，三天前刚完成人体移植，此前没有攻击实验人员的倾向，我们本打算下周对她进行第二次战斗力测试的，没想到今天就……”
“这个也是第九代战斗型号？”青峰小声问绿间。
绿间点头。
“好像挺厉害啊。”
那个女实验员颈椎被打断了，助手直接被脑袋打开花，不厉害才怪。
“跟F-9015比起来哪个厉害？”青峰又问。
“青峰君！”桃井严厉喝止了他。鉴于事态紧急，作为指导员的桃井也跟他们一起到了现场。“里面那两个人还有救吗？”她问绿间。
“助手是肯定没救了，那个实验员可能还有，但我们试过了，F-9009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根本不让人接近他们，所以我们才请求特勤部支援。”
特勤部的几个人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然后就围住实验室的门准备突入。
“黄濑。”绿间说，“你现在是研发部的一员，特勤部的工作不用你操心。”
“哦……哦，好的。”意识到自己正在三心二意，黄濑连忙让注意力重新集中。“这个F-9009跟F-9015是同一批的吗？感觉很像啊。”
绿间显然不乐见自己的设计与别人的相提并论。他推了推眼镜。“别说笑。从目前为止各项测试结果来看，F-9015都甩开她一大截。”
“可是也非常厉害。”黄濑担忧地看着实验室里，“被战斗型NL攻击，一般人很难挺过去啊。”
“这就是我叫你过来的原因。”
黄濑不解地看向绿间。
领头的特勤队员按下紧急按钮开启自动门，一群人旋即涌入实验室。F-9009抬起头，露出可怕的表情，发出像野兽一样的低沉的喉音。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直接朝她包抄过去，然而他们才刚刚靠近，就被她大力挥拳揍出几步开外，有一个更是重重砸在了黄濑和绿间面前的透明墙壁上，连强化玻璃都震了一下。
“好可怕……看来人体比义体的攻击力还要强啊。”黄濑说。
“人体本来就是最精密的机器。义体虽然强度和耐力高于人体，但是恢复力、柔韧度和爆发力根本没法跟人体相较，所以早期的义体NL迟早会被现在的新型号取代。”
“可是，新型号的NL的攻击力这么高，万一像F-9009这样……”
“怎么回事，NL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啊！”桃井似乎渐渐看出了端倪，“除非……新型号是会产生自我意识的吗？！”
“只要是有智慧的生物就有产生自我意识的可能。”绿间没有否认。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太乱来了！”
“怎么阻止？”绿间反问她。
桃井语塞。
“我们无法阻止NL产生自我意识，唯一的办法是引导和控制他们的情感反应。凯瑟琳就是F-9009的心理辅导师。”
“太乱来了……这么危险的实验必须马上停止！”
绿间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她：“不可能。”
玻璃墙壁上又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尘不染的玻璃上赫然留下了一片血迹，十分触目惊心。
“为什么？”桃井急道，“你也看到了，什么心理辅导，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吧！”
“没有大胆的设想和勇敢的尝试，就没有科技进步。而且，我认为凯瑟琳的工作已经有成效了。你们没发现吗，F-9009现在这么狂躁，但是一举一动都在保护凯瑟琳，她只是不知道凯瑟琳需要救护，而把特勤部都当成敌人了吧。”
绿间如此一说，桃井和黄濑这才留意起这个NL的行动来。果然，不管特勤部的人怎么试图把她引开，她就是寸步不离那位倒地的实验员，甚至用身体保护着她，哪怕自己身受重创也毫不在意。
“那为什么……她一开始会攻击凯瑟琳呢？”桃井纳闷。
“这就只有等看了监控录像才能知道了。我猜，她是没有意识到普通的人类跟他们相比实在太脆弱了吧。毕竟他们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折断一个成年人的骨头。”
一发麻醉弹集中了F-9009的颈部。她回头朝射击手发出咆哮。
“太夸张了吧，居然连麻醉弹都没用？这个剂量够麻倒十个人的了！”射击手惊呼。
“拿来。”青峰说着就夺过射击手手里的麻醉枪，跃上实验台。“喂！”他向那个女NL大声喊道，“看这边，小妞！”
F-9009能听懂他的话，转而向他吼叫。青峰连开两枪击中她的咽喉。
“你妈……”F-9009的设计师看得快跳起来，可是人命关天他又不能阻止青峰，只能在玻璃墙外面眼睁睁看着自己设计的产品被围殴。
麻醉弹的剂量增加两倍竟然都对其毫无效果，青峰只得改变策略，调转枪口朝躺在地上的女实验员小腿开了一枪。这一枪立马见效，F-9009尖叫一声朝他扑了过来。他当即跃下实验台，把F-9009往实验室另一边引。特勤部其他人反应迅速，立刻抬起两名实验员撤出实验室。
青峰本打算用枪托砸晕这个NL，然而连砸了十几下这家伙却都毫无损伤，他干脆顺手抄起实验台上一个酒精灯往她头上掷去。
随着碎裂声，F-9009的头被酒精浇透。青峰不紧不慢，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他妈的……住手！”那设计师大叫。
这个时候，大约是三针麻醉弹终于起效，F-9009晃了一下，闭上眼睛倒了下去。她的设计者第一个冲进了实验室里。
青峰没理会他，收起打火机，拍了拍衣服。
“呼——总算是有惊无险……”等在外面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黄濑，”这时绿间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我让你过来的原因，就是让你了解一下你可能将要面临的工作。我打算让你担任F-9015的心理辅导师。”
“什么……？”桃井一听先急了，“这种实验，绝对不能再进行了！”
“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可以拒绝。你还是可以回到特勤部去。”绿间继续对黄濑道。
“小绿绿！”
“喂，小桃，不要这么紧张嘛……”黄濑安慰桃井道。
“可是真的太危险了！”
“是有一点……不过，小绿间说得也有道理。”黄濑笑着对她说道，“而且，我相信小绿间的设计是不会有问题的。”

被袭击的女实验员仍在抢救中，桃井向医护人员询问了伤者的伤势，得知其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便又匆匆赶回了公司。她来到特勤部，青峰刚被他们小组的组长从会议室撵出来。
“什么叫我今天的行为差点给公司财产造成损失？搞什么啊，到底保命重要还是保护财产重要？！”青峰被关到门外了还朝里面顶嘴。
“好啦，别争了！”桃井拉住他。
想必是F-9009的设计师跟特勤部抗议了，但这抗议也算情有可原。
桃井劝解青峰道：“就算那个NL失控，你今天的做法也太欠妥了。先不说研制一个NL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她现在也是跟我们一样有感知的‘人’了啊，你怎能再用对付机器的办法对付她？”
“你刚刚上课的时候不还说NL不算人的吗？因为他们没有感情。”青峰说。
“可是这个……”桃井一下子想不出能反驳青峰的理由，她只好先把正事说了，“阿大，你今天测试过那个F-9015对不对？她有多强？”
“反正应该比F-9009要强。”
青峰头也不回地往宿舍区走，桃井快步跟上他。“那当她的心理辅导师不是更危险了吗！”
“大概吧。”青峰说。
“那……你为什么不劝劝小黄啊！”
“为什么要劝他？”
“你也看到了啊，这个实验简直在玩命好不好！我们大家同届毕业，又是同事，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呢！”
“那他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撂倒，否则绿间也不会选他了。况且，”青峰想了一下，说，“F-9015不是女的吗，那他就更应付得来了。”
“这叫什么……”
青峰一脚踏进通往宿舍区的电梯，桃井还想跟上去，被他一伸手拦在外面。“停停停，你跟来干什么？”他说，“特勤部宿舍可全是精力过剩的饥渴的雄性生物！你来了不怕出不去？”
他说完电梯门就关上了。
桃井气得大骂：“太没品了你！”

与此同时，研发部的清理工作也基本结束了。黄濑走出自动门，背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黄濑君。”
“哇！小黑子你……”
黑子好像在这里等他有一会了。“可不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说几句话？”
公司大楼里基本生活设施样样俱全，出了工作区不远就能找到休闲场所，他们在一个小咖啡厅里坐下，身穿女仆装的服务员给他们端上咖啡。
“谢谢。”黄濑说。
“不用客气，请慢用。”对方微笑道。
待那女服务员走开了，黑子说道：“黄濑君，你可以停止对那个NL放电了，她不会有感觉的。”
“我知道的啊！”
服务型NL功能比较单一，除了外形吸引人之外，只具备点餐、结账、清洁等功能，也只能对特定的会话用语作出反应。
“不过，还是会不小心把她们当成真人啊，”黄濑小声嘀咕道，“毕竟长得都这么可爱来着。”
黑子看了那服务员一眼，说道：“黄濑君，你知道第一个设计NL的人，他的初衷是什么吗？”
“又来了，”黄濑扶额，“是不是教育指导部的人都特别爱问问题啊。”
“因为那个男人，他希望自己的恋人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是他身边的女人们，漂亮的不够聪明，聪明的不够温柔，温柔的又不够漂亮，他觉得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最后他就自己造了一个恋人，一个既漂亮，又聪明，还很温柔的恋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啊，男人总是太贪心了吗？”
黑子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圣经里说神创造男人，因为怕男人寂寞又用他的肋骨造了女人。现在的人要是寂寞了就可以自己造一个伴侣，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呢。”
黄濑喝着咖啡：“这个话题好冷场啊，小黑子。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们是自己想当上帝这件事吗？”
“不，其实……是桃井小姐拜托我来的。”
“果然是小桃……她是不是请你说服我退出小绿间的研发组？”
“是的。但是，我已经不打算说服黄濑君了。”
“诶？为什么。”黄濑意外。
“因为我清楚，黄濑君虽然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却很有主见，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大概谁也说服不了吧。”
“谢谢你小黑子！还是小黑子最了解我了！”
“请别这样黄濑君。”
“嗨美女！”黄濑高兴地举手招呼那位NL服务员，“我可以加份茶点吗？”
“好的。”服务员走过来在他们桌前站定，盈盈一笑。
黑子看着她，突然问道：“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名字？”服务员眨了眨眼睛。“抱歉，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如需解答请联系吧台人工客服。”
“果然啊，”黑子说道，“这种问题不在设置的回答范围之内。”
“我知道小黑子你在担心什么，”黄濑说，“怕我控制不了F-9015，发生像今天一样的事故，对不对。”
“如果NL可以像人一样思考，那绝对比人要难应付多了。”
“是的，这些小绿间都跟我说过。可是，就是这样才有挑战不是吗。”
“嗯。”黑子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就像恋人一样，没有缺点固然好，可要是只会说自己喜欢听的话，也会很没意思的。”

实验室。
几个实验员给黄濑戴上无线耳麦，并再次确认通讯器连接无误。绿间在这期间向黄濑说明实验要点。
“她可以听懂你说的话，但是不一定马上有反馈，你必须得有耐心。”
“好。”
“她可能会有过激反应。一旦出现攻击行为，立刻停止实验。”
“好。”
“我想你应该不至于激怒她，不过万一她真的失控，你自保就行。”
“……好。”
“我们会在外面的监控室里，保持通讯畅通，如果通讯器故障，立刻停止实验。”
“好。”
“现在说说沟通的第一步是什么。”
“……建立信任感吗？”
“你脑子还不算太不好使。”
一切准备就绪，隔离门打开，黄濑走入重重防护的实验室里。隔离门又在身后关上。
F-9015坐在实验台上，身上连着各种测试仪器，目视前方，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嗨，你好。”黄濑试着跟她打招呼。
没反应。
“我的名字叫做黄濑凉太，”黄濑走到她跟前，把自己胸前的身份卡给她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合作工作的伙伴了。”
对方缓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黄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她迟疑地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了一下。
“看来帅哥真的有用啊。”助手实验员之一说道，“之前好几个人沟通都失败了。”
“别急着下结论。”绿间说。
黄濑对F-9015说道：“如果你不想说话，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就用点头和摇头回答，好吗？”
过了几秒钟，F-9015才点了一下头。
黄濑问她道：“你有名字吗？”
对方看着他，仿佛感到很困惑地摇了摇头。
“反应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另一个实验员问道。
“不，”绿间看了看连接NL大脑活动区域的测试仪，皱眉，“不是反应慢，她在思考。”
“你还没有名字的话，我帮你取一个好不好？啊，就叫辛德瑞拉好了！”前些天黑子向那位服务员提出的问题启发了黄濑，他顿时灵感涌现。
“这家伙在干什么？”绿间却大感不妙，他立刻通过通讯器向黄濑说道，“别擅自给产品取名字啊！”
黄濑直接对着监控探头回复：“不取名字怎么正常交流啊？”
绿间正要指摘他自作主张的行为，但是下一秒监控视频中出现的画面让他神色剧变。毫无征兆地，F-9015向黄濑猛然挥出一拳。
“危险！”几个实验员都不由惊呼。
所幸黄濑一直保持警戒状态，他把头一偏，躲过了这一拳。
绿间马上发出指令：“实验对象出现攻击行为，立刻停止实验！”
等候在外的实验助手们冲进实验室。好在F-9015的攻击行为没有持续，她恢复了平静的坐姿，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危险危险！”退到实验室外面，黄濑夸张地对绿间说道，“完全不知道说什么话会踩到她的雷，突然就发飙了，要不是我动作快……”
“我觉得，F-9015的反应可能跟你说了什么话无关。”绿间说。
“那是为什么？”
绿间沉思片刻，说道：“我也只是猜测。可能跟你的行为有关。”

特勤部训练室。
青峰到的时候还早，里面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进行各自的训练，另外一些人坐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戴护具，黄濑也在其中。
“黄濑？”青峰说，“你该不是在研发部表现太差，被绿间退货了吧。”
大家发出哄笑。
黄濑说：“还没有，不过难说。我今天刚开始尝试跟辛德瑞拉沟通，就差点被她袭击了。”
“谁？”
“就是F-9015啦。”
“她都有名字了啊。”青峰也坐下来在手上戴护具。
“今天那拳没被她打到算我运气好。如果当时我没有一点防范的话，很有可能已经像凯瑟琳小姐一样躺在医院了。”
“没事的，咱们特勤部的跟别人不一样。”大家纷纷安慰黄濑。
青峰说：“那可不一定。我敢说你们当中没几个能打得过那个F-9015。”
这种话当然会让人不服气，然而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青峰正经跟那个NL打过，更何况他的实力也是受到大家认可的，所以一时也没人出声反对。
“嗯！所以我来练练手，免得下次被她打趴下了。”黄濑站起来说道。
“让青峰陪你练吧！”大家也很有自知之明。
训练室里有好几个搏击场地，他们挑了最近的一个。
“加油！”大家对黄濑喊道。
“我听绿间说，F-9015完成全部人体移植之后武力值会跟我不相上下？”青峰跨进围绳里面，对黄濑说道，“那我估计你确实挺危险的。”
换了别人，听到这么臭屁的言论大概会恼羞成怒，黄濑却毫不介意地笑笑：“我会小心的。”
青峰示意黄濑先进攻，黄濑也不客气，提拳朝他面门打来。青峰抬手以掌接下了这一拳，意料之外的冲击力使他后撤了两步。嘿，看来这小子去了研发部也没放松练习嘛。他提起另一只手，握拳就朝黄濑打去。黄濑敏捷地躲开，同时往青峰右手边空档处狠狠劈出一记手刀。青峰仿佛早有预料，转身一脚踢开他的手，再次化解了他的攻击。
“哦哦！”只两个回合的打斗已是让人目不暇接，围观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黄濑一个侧旋踢过去，青峰没有直接接招，而是轻轻侧身避开了。接着趁黄濑还未收势，青峰也提脚往他后背踹去。这一脚比黄濑快得多也狠得多，黄濑结结实实地被踢中，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幸好他迅速调整重心站住了。
“我还没下力气打呢。”青峰说。
这话听着像开玩笑，也像挑衅，黄濑着实冷静不了了，当下抬脚踹了回去。青峰这次没闪没躲，让那一脚正踢中了自己的后背。这一脚的力度比刚才可有大幅提高，青峰却连动都没动一下，黄濑脸上不禁变色。同样是侧踢击中后背，自己差点站不住，对方竟是纹丝不动，再好的心理建设也难免动摇。青峰不等黄濑震惊完，抓住他的脚腕一拖就将他掼到地上。
“果然啊……”对于这个结果，众人丝毫不觉意外。
黄濑从地上坐起来，旁边有人说道：“没关系，你打得很好了，只是青峰太厉害啦。”
“是啊是啊，我可是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青峰跨出搏击场地，待众人都散去了，他对黄濑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不适合去研发部。”
隔着搏击场地的围绳，黄濑看着青峰，笑着说道：“因为我最后一个告诉小青峰，所以你生气了吗？”
“屁。”青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然后就转身走了。

监控录像播放完毕，桃井看着屏幕中业已静止的图像，脸色凝重。
在她旁边，另一位教育指导部的成员也看完了录像，他说道：“恐怕这两次NL袭击实验人员的行为都并非偶然。”
“怎么说？”桃井问他。
“根据视频资料显示，两次袭击发生的情境有相似之处，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当时实验对象与实验员的交流受到了外界干扰。”
“没错，跟我想的一样。”桃井将录像倒回去，“就在这儿，凯瑟琳的助手进入实验室，并与凯瑟琳交谈，随后F-9009攻击两名实验员；然后差不多是相同的情况，黄濑试图通过监控设施与监控室对话，F-9015也几乎同时产生攻击行为。”
“这说明什么？”
“说明，第九代NL不仅拥有自我意识，而且自我意识过于强烈。”绿间替他们回答道。
“小绿……”桃井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这是你们设计的时候人为造成的吗？”
绿间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这只是一个尝试。F-9009是失败的产品，而F-9015会是成功的。”
那位跟桃井同来的指导员显然不同意他的看法。“分明两个实验对象都出现了攻击行为，你怎么证明你的设计会成功？依我看，第九代产品投入使用的时间恐怕得延期了。”
“F-9015当然是成功的，”绿间说，“区别就在于，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这个说法倒也不失为合理的解释，两位指导员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暂无异议。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保证我团队里的人员安全。”绿间说。
“好吧……如果接下来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我们就不得不干预了。”
“没有问题。”
离开研发部之前，桃井问绿间：“需不需要我跟特勤部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帮你们一下？”
绿间说：“我自己去打招呼吧。”
桃井点了点头，又说道：“哲君最近一直说，他觉得你们的研究很有价值，不妨给你们更多空间。我想了很久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这样一个决定关系到很多人的利益。不过刚刚，我也突然很有兴趣，想看看小绿绿你说的这个最成功的NL会走到多远。要知道小黄这两天连吃饭都在说F-9015的事呢。”
绿间没有表态，他不表态也就相当于表态了。
桃井叹了口气，看向屏幕上的基因序列三维图像。“可是，你说，如果NL真的成了可以跟我们一样思考，一样交流的生物，我们是不是就能把他们当做同类了呢？就算我们把他们当做了同类，那他们自己又会怎么想？”

在研发部实验中心，青峰只是跟黄濑打了个照面，就看到后者走进实验室去了。黄濑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任何诸如“今天食堂的早餐味道不错”、“忽略那些牙齿的话小绿间拿的食人鱼标本还挺可爱”一类的废话，这让青峰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在实验室里照到了什么改变脑电波的射线。
“不，这是我们最新的实验要求，辅导师要尽量减少与实验无关人员的对话。”绿间解释道。
这对黄濑来说相当于酷刑吧。青峰非常同情他。
作为目前为止唯一能制伏F-9015的人，青峰的任务就是守在实验室外面，应付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这种任务简直就是最无聊的一种了，既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方法，又不能脱岗走神，还很有可能一整天下来屁事没有，纯属浪费时间。
“青峰，集中注意力，别打瞌睡。”无线耳麦里传来绿间的声音。
“好——”青峰拄着麻醉枪，全身放松地蹲在门外。“你能看见我在干什么？”
“当然，这里的监控范围是无死角的。”
“那你也能看见黄濑跟那女的在里面干什么啰？”
“能。”
“万一他们在里面那什么，也不用管吗？”
“……管好你自己。”
果然跟绿间聊天是不会比闭着嘴有趣到哪里了，青峰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就在他快要蹲着睡着的时候，实验室里传出像是什么东西打翻的声响，让他立马清醒了起来。
“有情况……！”绿间呼叫他。
“哦哦，终于有情况了啊！”青峰当即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
“进实验室！”
尽管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实验室里的情形还是让青峰吃惊不小。只见黄濑和F-9015都躺在地上……不，更准确的形容是黄濑躺在地上，F-9015骑在黄濑的身上——以这个女NL的身材而言，大概这一幕比青峰看过的任何成人刊物都要劲爆。
“喂喂，你这进展比我想象的还快嘛……”
更让青峰想不到的是，此时F-9015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去。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黄濑忙不迭地喊道。
就在F-9015全力冲过来的当口，青峰一步跨过去用身体将门口死死堵住了，F-9015一头撞在他身上，竟被撞得跌倒在地。
“靠……力气还不小。”
青峰没说假话，他早先就见识过这个NL的实力，刚才这一下比起之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他用手撑住了门估计都要拦她不住。
F-9015又从地上跳了起来。正当她蓄势想要再次朝青峰扑过去之际，身体却骤然一僵，随即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黄濑仍坐在地上，放下手上的麻醉枪，擦了擦头上的汗。
“呼，多亏小绿间把麻醉弹的剂量加倍了……”

研发部会议室。
以绿间为首的研发组成员俱是一脸严肃，看着各自面前的电子屏幕。
“辛德瑞拉今天早上是几点起床的呢？啊，我忘了，你不喜欢说话的。是跟平时一样八点整吗？”屏幕上同时显示着六个监控角度之下黄濑微笑的脸，还真是每个角度看上去都不见瑕疵。
“我说——”只有青峰与众不同，他懒洋洋地把自己挂在椅子上，研究着黄濑的六张笑脸，“你的工作是不是就是当她的保姆啊？”
“话说小青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又不是我们研发组的人？”黄濑就坐在他旁边。
“我当然是啊，”青峰翘起二郎腿，“而且还是绿间亲自请我来的，不信你去问他？”
这倒不用去问了，既然青峰坐在这没被赶出去，那看来确实是绿间的授意没错。黄濑说：“我懂了，你是被他请来当保安的。”
“要不是我这个保安及时来保护了你，你已经被那个NL夺去贞操了。”
黄濑正在喝水，差点被噎着。“谁要你保护了？”
“就这个人啊。”青峰指了指屏幕。
黄濑往屏幕上一看，监控录像正播放到F-9015飞身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在地的一幕。他庆幸当时录音器被打飞了，要不然这下会议室众人的耳麦里应该已经响彻了他慌张的叫声。
“那是突发事件。”黄濑假装习以为常地说。
“是吗？”青峰说着按下回放键。
F-9015飞扑到黄濑身上，黄濑倒地。回放。F-9015飞扑到黄濑身上，黄濑倒地。回放。F-9015飞扑到黄濑身上，黄濑倒地。
“够啦！”目睹自己的黑历史被接连重播三次，黄濑终于忍无可忍地把青峰的手从控制键上打掉。
“你这小子还真是让人羡慕啊，”青峰看着屏幕说道，“这妞身材一级棒！”
“青峰。”绿间点名道。
“啊——？”
“别谈论跟会议无关的话题。昨天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你认为当时F-9015的精神状态如何？”
“精神状态？”青峰看了黄濑一眼，“很不错啊。我不应该进去打扰他们是吧？”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
“那你觉得呢，黄濑。”绿间又问。
“我认为……”黄濑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她的目的，或许就是想逃走。”
原本充斥着小声议论的会议室，在黄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安静了。

实验室。
黄濑一如往常走进来，以微笑问候开始一天的工作。“早上好，辛德瑞拉。”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F-9015显得有点紧张，甚至是无助。她把手举到黄濑面前，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被植入芯片的痕迹。
这是研发组为防止她攻击实验人员或者逃跑而采取的新措施。植入的芯片不仅可以定位，还能通过操控释放麻醉剂，可说是双重保险，以F-9015的智商，当然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第一次显现出了示弱的态度，用小女孩一样的表情看着黄濑。
“抱歉。”黄濑只能这样说道。
按照规定，出现攻击人类行为的NL都应该被销毁，而在NL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现今，开发中的第九代NL被公司寄予厚望，只植入个芯片已算是网开一面了。另一方面，绿间表示可以让黄濑尽量自由地完成工作，但相应地也提高了实验室的警戒等级，现在有一个五人的特勤组在实验室外围，同样可以通过监控观察实验室内两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你以后听话了，我就让他们把这个取出来，好不好？”黄濑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安慰F-9015道。
F-9015把头低下，并轻轻点了点。
“你不要觉得我们都是坏人喔，我们以后会是同事呢。你看，你上次都差点把我打伤啦，我也不怕你啊。”黄濑挽起袖子，让她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淤青。
F-9015又用难过的表情看着他，好像感到十分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黄濑笑着说。
“看见没有，追女人是这样追的！”实验室外面，围着监控视频的特勤组其中一人说道。
“谁不知道啊，就你这个处男不知道。”另一人说。
“谁……谁说我是处男？”
“靠，我们部里有几个不是处男的，谁也别说谁。”
“我就不是。”
“我也不是。”
那几个无聊地争论起了关于童贞的话题，只有青峰一个人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视频看。
黄濑对F-9015说道：“我知道辛德瑞拉不喜欢说话，但是你一直不说话的话我的工作就完成不了，你也要一直呆在这里，多没意思啊。我们来做个约定，要是哪天你愿意跟人说话了，我就带你到实验室外面去，好不好？”
这个提议让F-9015的眼睛发亮了，她用力点了一下头。
黄濑又笑道：“辛德瑞拉长得这么漂亮，一起出去的话大家肯定会嫉妒我的。”
听到他的称赞，F-9015有点羞赧地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更漂亮喔，”黄濑从口袋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打开，让她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你笑得这么好看，以后一定要多笑才行啊！”
“天啦！我泡妞技术要是有黄濑这小子一半都行啊！”特勤组的处男们哀嚎着。
有一个看青峰半天不说话，就说：“喂青峰，你也嫉妒死了吧？我记得你跟黄濑不是同届的吗，怎么差距这么大。”
“嫉妒个鬼啊？”青峰否认。
“对啊，你跟黄濑还是同岁吧？你今年多大？二十一？二十二？”
“我看青峰也是处男吧。”
“对对，喜欢看杂志撸的多半是处男！”
“我们终于找到组织了！”
青峰转过头，只见其余四人均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正等待他投入组织的怀抱。
但是青峰说：“滚。”

特勤部训练室。
青峰一脚扫过来正中黄濑的膝盖弯，黄濑腿上一软险些跪倒，他连忙踏出另一只脚，刚刚站稳，青峰下一轮攻势又接踵而至，黄濑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拳，却没防住紧接着打在肚子上那下。这一下着实也狠，疼得他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青峰满以为黄濑吃了自己毫不留情的一拳铁定要自动认输了，不料黄濑猛地一脚也往他腹部踹来，他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被踹得差点吐出来。他登时就火了，一拳过去，黄濑用两手挡下，脚上却没站住，一连退出好几步撞在了围绳上。
桃井这时才匆匆赶到，一进门就大声喝道：“都住手！”
训练室里其他人看到桃井都像看到了救星。“桃井小姐你可来了！我们都拦不住那两个人！”
青峰和黄濑虽然没继续动手，但是僵持着谁也没放下架势，仿佛随时准备再战。
桃井走到近前，对青峰怒目道：“阿大，给我下来！”
青峰“切”了一声，跨出围绳跳下搏击台。
桃井转向黄濑，语气委婉了一些，不过还是严厉地：“小黄，你也下来。”
黄濑于是也慢慢地从搏击台上下来了。
桃井看了看他们，说道：“搏击训练不戴护具是违反规定的，你们不知道吗？万一受伤了谁负责？！”
黄濑说：“对不起啊，小桃……这是我的主意。”
“小黄？”桃井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怎么也……”
“因为我觉得戴着护具没有效果，才这样练的。跟小青峰没关系。”黄濑解释说。
桃井对黄濑说不了重话，只得又揪着青峰不放：“阿大，这事你也有责任！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容易受伤吗！小黄现在是研发组里的重要成员，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受伤了养一养不就好了？”青峰无所谓地说，“好像特勤部谁没受过伤似的。”
这个态度真能把人气死。偏偏这时候特勤部统一训练的时候到了，青峰说了句“要集合”就走开了。
“真是……”桃井气得说不出话，“小黄你也真是的！”
黄濑赔着笑脸：“小桃……”
“你不能像在特勤部的时候这么不注意了，你知不知道啊！”
黄濑拿上自己的外套，对桃井说道：“他们要训练啦，我们还是出去，边走边说吧。”
他们走出训练室。走廊的一侧是落地玻璃窗，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尽收眼底。从这里可以看到公司大厦主楼上方投放在夜幕里的大型广告，演的是一个秃头大肚的男人买了一个貌若天仙的NL美女回家，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
他们在走廊上走着，桃井说道：“小黄，是不是研发部的工作压力太大了？”
黄濑笑着说：“不会啊，其实我还挺适应现在的工作啦。”
“第九代NL屡次发生攻击行为，恐怕小绿绿他们的压力也不小呢。关键是，这一代的NL好像特别难以消化指令，不像以前的产品那样对人类百分百地顺从。”
“我觉得那大概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把他们看做跟自己一样平等地对待吧。他们的心思好像很敏感呢。”
桃井抬头看着那投影广告，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和青峰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好端端的干嘛这样？”
“啊……这没什么吧，我们经常这样练习的嘛。”
“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会打到有人负伤为止吧？”
黄濑想了想，说道：“小桃应该也看得出来，小青峰在生气吧。我们以前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我还说过无论如何也要赢他一次，否则绝对不离开特勤部的，结果我却食言了。他一定是认为我临阵脱逃，所以不高兴了吧。”
“要是这样他就太任性了。”桃井皱眉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F-9015已经越来越习惯与黄濑交流，而且她似乎把黄濑对她说要多笑这件事记得非常牢，每次只要一见到黄濑，马上就笑。
这天黄濑来到实验室，首先就让F-9015把手伸出来。F-9015下意识地伸出右手，黄濑说：“不对，是另一只手。”
F-9015犹犹豫豫地把左手伸了出来。在这只手的手腕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植入芯片的痕迹。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黄濑说着，拿出一朵腕花给她戴在手上，遮住了这道痕迹。“这样就看不到啦。你看，是不是好看了很多？”
F-9015举起手在眼前看着，接着开心地笑了，对黄濑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了。”黄濑笑着说。
“啧啧啧。”特勤部处男小分队依旧守在门外看着监控视频。“你们看看。我要是个女的肯定也被黄濑这小子给迷晕了……”
“我呸！”他的队友损他，“女的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宁愿一辈子都是处男。”
“等等，好像有情况？”
大家一齐往监控视频里看去。
F-9015从实验台跳到地上，走上前抓住黄濑的手。“谢……谢你。”她说。
“你说话了？”黄濑惊喜。
监控室里，研发组的成员也雀跃不已。“F-9015能说话了！”
但是接下来，更让他们吃惊的事发生了。F-9015忽然一把抱住了黄濑。
“我干！”特勤组那几个情不自禁地大叫。
青峰第一个弹了起来，立刻就想冲进门去，耳麦里传来绿间的声音：“慢着青峰，先别动！这好像不是攻击行为！”
“你开玩笑？”青峰对着通讯器吼。
“好像确实不是攻击行为啊……”还围在监控前面的其中一个说道。
“干，她一定是想对黄濑献身了吧……”
“我擦，羡慕嫉妒恨……”
青峰回到监控视频前面一看，果然F-9015抱着黄濑一动不动，不像要伤害他的样子。众人正纳闷这NL想做什么，只见她一下将黄濑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现场直播啊！”处男们激动了。
“靠……”青峰再次冲到实验室门外企图破门而入。
“青峰！没有我的指示别轻举妄动。”绿间也再次警告。
青峰哪听他的，直接蹬开门就闯了进去。

监控画面中，青峰破门而入，F-9015被他拽住胳膊从黄濑身上拖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叫声。
黄濑连忙站了起来，上前阻止青峰：“快放开她啊小青峰！”
“哈？”青峰说，“不是要抓住她吗？”
“她又没有攻击人，也没有要逃跑！”
F-9015一副无力反抗的样子，用求助的眼神望着黄濑，跟之前野兽一般与青峰厮打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青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妞还是那个武力值爆表，需要动用一个特勤组来警戒的F-9015吗？
“小青峰！”黄濑又喊了他一声。
实验室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随即绿间也出现在门口。“青峰，放开她！”绿间说。
青峰只能松开了手。
一个结束键，视频播放到此为止。绿间缓步走到会议室中央。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我没有漏掉什么吧。”他说。
会议室里除了他只有青峰和黄濑两个人，他们坐在第一排，都像认错似的耷拉着脑袋。
“没有。”黄濑终于抬起头应了一声。
“青峰，”绿间问道，“我当时已经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了，为什么你还要冲进去？”
青峰也抬起了头，他为自己辩解道：“当时那个NL的行为也不能完全排除攻击人的可能，我跟她交过手，知道她有多厉害！”
“但是你制伏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反抗行为，这又怎么解释？”
“这……我怎么知道！”
“我们的研发好不容易有了进展，结果因为你的鲁莽行事，恐怕又要陷入瓶颈了。”
论理青峰哪是绿间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绿间又说道：“在我的研发组里，不听指挥、违反纪律的事情一次也不能容忍。以后你不用过来了。”
“啥？！”青峰说。
“我刚刚应该说得很清楚了。”
“我不来谁还能来？”
绿间推了推眼镜：“就冲你这口气，我宁愿多开十个人的报酬也不找你。”
“喂，你……”
青峰正要发飙，黄濑按住他的肩膀：“小青峰，你做得确实不对，小绿间说你也没说错。”
青峰瞪着黄濑：“那你的意见跟他一样？”
黄濑说：“我的意见跟小绿间一样。”
“好，”青峰点着头道，“我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坐在监控前面看你们做完全套，是吧。”
“小青峰！”黄濑的脸色变得有点差。
“行了，没其他事就散会吧。”绿间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
青峰也站起来，扭头就走。
“小青峰。”黄濑喊住他。“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今天才这么冲动的。谢谢你。”
“关我屁事。”青峰头也不回地说。

公司大厦内饮食店。
“青峰君。虽然NL服务员不会因为你一直盯着她的胸脯看而感到不适，但你也最好收敛一下眼球对焦的时长，以免对周围的正常人造成困扰。”黑子缓缓地说道。
“我知道的啊！”青峰收回目光，“而且我不是盯着看，我在想事情！”
“嗯。简而言之，你现在是被绿间君踢出他的研发组了，是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
“通过你刚才的叙述，我得出了几个结论。首先，尽管你的描述带有很强的偏向性，不过责任确实在你身上这点是没有问题的，绿间君的决定也是符合规章的。”
“喂！”
“其次，我可以确认一件事。这个NL的智商比你高。”
“……”
“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们对F-9015做过智商测试，结果显示她的智商值跟绿间君相差无几。”
“所以？这又怎么样？”
“所以你就看不出来，她八成就是故意放弃抵抗，好让你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无理取闹，从被顺理成章地清除出研发组呢。”
青峰听得张口结舌，继而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
“所以说你的智商……”
“打住。”
“好吧。不过，不得不说，黄濑君与F-9015的沟通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个NL似乎已经懂得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了。”
“切。”青峰显然不服。
黑子又说道：“青峰君，可不要小看女人哦。她们看上去也许是弱势，但弱势也有可能变成强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开发女性战斗型号的原因所在了。”
“我们特勤部都是纯爷们，不需要这种女人！”青峰强调。
“那可说不好。你看，F-9015想让你离开研发组，你还不是得乖乖离开吗？”
“……”

青峰回到特勤部宿舍区，在走廊上经过黄濑曾经住的房间，意外发现里面有人。
“回来拿东西吗？”他问。
黄濑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青峰。“是小青峰啊。嗯，我过来拿剩下的东西。”
青峰像往常一样，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你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来了是吗？”
“怎么会呢。只要你们欢迎，我还是会经常来玩的啊。”黄濑一边继续收拾所剩不多的个人物品一边说道，“对了，万一小绿间把我也给踢回来，这房间我还要用呢。”
“什么意思啊你。”一提到被踢回来的事青峰就有气。
“哈哈，还在生气吗。”
“告诉你，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青峰无耻地将黑子推断出的论点据为己有了，“F-9015今天的举动很有问题，我怀疑她就是想让我被踢出研发组，你们都上当了。”
“哦，这个，其实小绿间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
“小青峰以为呢？辛德瑞拉可是小绿间设计出来的啊，还有人会比一个设计师更了解自己的作品吗。”
“那为什么还把我踢出去了！”青峰不忿。
“因为你不守纪律也是事实啊。”
青峰词穷。他靠在椅子上看黄濑把东西装箱打包。“你确定你能对付得了那个NL吗？”
“她又不是我们的敌人，你老觉得要对付她，这种想法就不对。”
“看样子你还真是很有信心搞定她啊。”
黄濑打包完了东西，回身坐在空空的床架上。“小青峰你猜，后来辛德瑞拉还跟我说什么了？她问我，‘那个很高、很黑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这儿了’。看来她对你的印象也是非常之深呢。说不定，以后你们在特勤部合作会挺愉快的，就像我们一样。”

教育指导部。
所有的人听完通讯器里发送来的紧急系统消息，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研发部技术人员意外重伤……这已经是今年第二起了啊。”桃井的眼里透着担忧。
“没错。而且都是负责开发第九代NL的重要技术人员。”黑子说，“这是巧合吗？”
“不仅如此，”桃井补充道，“不知道哲君你发现了没有，两名重伤的技术人员，加上伤势过重不治的那位助手，都跟F-9009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你怀疑是F-9009……”
“不，目前只能认为，F-9009可能与此有关，但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结论。”
“我同意。桃井小姐，你是否能找到F-9009验收时的测试数据？”
桃井在电子屏前面坐下，运指如飞地调出数据。资料显示，F-9009的测试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包括体能、智力、心理等一切指标都无懈可击。
“F-9009是战斗型号，原本预计分派在特勤部，为什么验收合格以后还是留在研发部了？”黑子发现了一点问题。
“这是弗莱德先生要求的。”桃井回忆道。
“就是那位设计师？”
“是的。”
“弗莱德先生是在医院看望凯瑟琳小姐的时候坠楼的？当时病房里有谁？”
“他本人、凯瑟琳、F-9009，和一名护士。其中凯瑟琳处于昏迷状态，护士是一个护理型号的NL，没有记忆功能。也就是说，只有弗莱德和F-9009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
黑子点头。“看来，我们需要尽快找F-9009谈一下话。”

公司大厦顶楼是露天的花园式餐厅，坐在这里享受着晚餐，俯瞰脚下都市夜景，悬浮交通工具组成交错的车河在高楼大厦之间飞速穿梭，到了晚间时分齐齐亮灯，美不胜收，也难怪这里被评为全市最浪漫的约会圣地之一了。
一辆悬浮车脱离队形从车河中拐出，疾速往餐厅飞来，明亮的车灯几乎晃瞎人的眼。就在人们以往它将要迎头撞上大厦外墙的时候，它突然一个急转弯，以极近的距离贴着餐厅的扶栏减速滑行。餐厅里众人虚惊一场。
在一张靠边的桌位旁，这辆悬浮车停了下来，挡风玻璃降下，青峰把胳膊往车窗上一架，从车内探出头，一咧嘴：“哟，吃饭呢？”
黄濑扭头看见他，笑笑：“是啊。小青峰急着去哪，吃过饭没有？”
“我没吃过你请我吃吗？”青峰把视线转到黄濑的对面，“哟，这还有个美女呢？我说你不是整天跟那个F-9015在一块吗，怎么还有空约会了啊。”
黄濑扑哧笑了出来。“小青峰你仔细看，这位美女就是辛德瑞拉啊！是不是改变形象你认不出来了？”
“哈？”青峰仔细一看，果然坐在黄濑对面的女孩，赫然就是长着与F-9015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见，她的眼睛和头发颜色都不一样了，眼睛变成了浅绿色，头发则变成了棕色，并且长了一些，再换上普通女孩穿的裙子，真的完全认不出了。
她见青峰打量自己，只是微笑了一下，说道：“晚上好。”这个NL的性格也变了，与平常人的交流看起来已经毫无障碍。
“怎么样，是不是更漂亮了？”黄濑笑问。
青峰“哼”了一声，转向黄濑。“这么说，你们是在约会了？”
“只是一起吃个饭罢了。”黄濑说，“辛德瑞拉刚完成全部的人体移植，很快就可以去特勤部工作了。我带她出来庆祝一下，顺便还可以熟悉一下我们的日常生活。”
“不错啊。那加我一个？刚好我也还没吃饭，而且庆祝要人多才热闹。”
不等两人同意，青峰就把车悬停在原地，然后打开敞篷直接一步就从车里跨到了餐厅的扶栏上。在两百层的大厦顶楼，强劲的气流将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好像他是飞过来似的。
“喂，小青峰耍帅过头了，不怕踩空吗。”
青峰跃下扶栏，拖过一把椅子打横放在他们俩之间，无视周围人的视线，一屁股坐下，拿起菜单就看，简直比在自己家里还自然。
黄濑倒也不介意，请服务员加了一份餐具。
青峰将盘中餐大快朵颐一番，待到半饱了，才停下对黄濑说道：“你听说了没有，上次攻击实验员造成一死一伤的那个NL，就是F-9009，她的设计师也死了。”
黄濑一愣。“不是还在医院抢救吗？”
“今天下午抢救无效，五月刚刚跟我说的。”
黄濑沉默不语。
“他一死，到底是他自己摔下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掉下去的，就真的没人知道了。”青峰冷笑一声，“哦，不，还有一个人知道，就是当时跟他一起的F-9009。”
“小青峰的意思是什么？这个意外可能是F-9009造成的？”
“当然有这个可能。毕竟她有前科不是吗。”
“现在就不要说这个了好吗。”黄濑用眼神提醒青峰。
“为什么不要说？”青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掷到桌上，“我就是要来告诉你，你最好提防着点这个NL，否则当心成了下一个。”他这话是对黄濑说的，眼睛却恶狠狠瞪着F-9015。
F-9015丝毫没有恼怒，仍是微笑看着他。
“小青峰你这么说太过分了。”黄濑说。
“别忘了她也攻击过你。”青峰说。
“小青峰，你得向辛德瑞拉道歉，你说的话太失礼了。”
“道歉？”
青峰站起来，抽出一张钱扔在盘子边上，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跳上扶栏，一步跨进车里，一句招呼没打，车就飞入了夜空之中。

“已经看不到了哦。”
女孩子温柔的声音让黄濑回过了神来。青峰的车早就不见踪影，他却还望着那个方向发愣。真是蠢毙了，他心想，在女孩子面前这么没形象还是第一次呢。
“你别介意啊。”黄濑对F-9015笑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F-9015点了点头。“我刚刚觉得，有一点羡慕，像你们这样。”她说。
“嗯？”
“因为，感觉你们关系很好呢。”
“我对辛德瑞拉也很好啊。”黄濑笑着说。
“可是还是不一样的。”F-9015说，“你对我，就不会那么说话啊。你不是教过我，最信赖的人之间，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吗？”
黄濑被她问倒了，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测试结束。谢谢，辛德瑞拉小姐，请到外面的休息室等候结果。”桃井说道。
“好的。”F-9015退出了房间。
桃井目送她离开，然后对绿间和黄濑说道：“我不知道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感到担忧。F-9015的测试结果非常优秀，确实像小绿绿此前预测的，她是我们目前为止最好的产品。”
“当然是要高兴了！”黄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对吧？我就说要相信小绿间的设计，一定没错的！”
绿间还是像平时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淡淡地答道：“这个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桃井仍然眉头微皱，黄濑见了问道：“小桃还在担心什么？”
桃井说：“我在想，我们的测试，是否真的能让我们了解我们生产的NL呢？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是我们无法测试出来的，这个不可预知性让我很恐慌。你们都知道F-9009的设计师弗莱德先生的事吧？出事之后我们很快就对F-9009进行了试验，她在整个试验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心理波动，包括被问及曾经攻击两名实验员的情况时也是一样。最后弗莱德先生的死也只能作为意外处理了，可是我真的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关于这一点，我也留意过。”绿间说，“不过根据我的观察，F-9015还在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好吧……那今后也请你们继续对她多加留意了。”随后，桃井对黄濑说道，“小黄，接下来的事是你一个人的。就是关于上一次的基础业务知识考核，很遗憾，你还是没通过。”
“诶……”
绿间听闻此言，自眼镜片后向黄濑投来冷冷的一瞥，黄濑被他看得后退了一步。
“小绿间不要这种眼神嘛，好可怕的说……我保证下次一定通过啦！”
“除了你以外，青峰君也没通过。”桃井又说道，“而且这一次，只有你们两个人没通过。其实当时我都想提醒你了，对答案也要去跟别人对，你们俩水平差不多，对了也白对！”
“……”
在桃井和绿间四道犀利的目光洗礼下，黄濑感到如芒在背，偏巧他的通讯器响了，他心想太好了最好来个任务通知解救他一下，不料接通后传来了青峰幸灾乐祸的声音。
“黄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光听青峰的语气，还真会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你这次考核又没通过！哈！”
“……”黄濑硬着头皮开口道，“小青峰你明明也没通过……”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告诉小黄的！”桃井直接把自己的通讯器信号接入他们的通话，“阿大！你怎么还好意思笑别人？明明是你一直在影响小黄！我告诉你啊，小黄他现在是研发部特别重要的技术人员，他比你这种只有四肢发达的笨蛋打手重要一万倍！知道吗！”
“死八婆，你说什么？”青峰怒了。
“我告诉你，如果下一次考核你还不合格，我就让特勤部停掉你所有的工作，让你每天从早到晚只能学习业务知识！”
“靠，这招也太狠了吧……”青峰向黄濑喊话，“喂，黄濑！下次考核你也不许及格啊！”
“阿大！！”

“切……掐断了。”青峰悻悻地关掉通讯器。此时电梯内楼层显示屏上数字停在了104，自动门打开，他走出电梯。
因为是验收测试的日子，教育指导部的走廊上走动的工作人员比平时多了不少。青峰仔细看了看那些准备接受测试或已经结束测试的NL，果然一个个连举止神采都与真正的人类无异，看来第九代产品还真是花费了公司不少心血呢。
转过一个弯，通过一扇自动门，就到了测试区的外面。由于这个区域存在大量监控探头，行为稍不留神就可能给测试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实验员们通常都会让自己研发组的产品远离此处。然而在这个原本应该无人逗留的地方，青峰却发现，在走廊的落地窗旁边，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而且从体型上来看，毫无疑问是两名女性。再走近一点，就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是两个正在接吻的年轻女孩。
他错愕得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那两个女孩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停止接吻朝他这边看过来。待看清了她们的脸，青峰不由更加愕然，那不是F-9009和F-9015吗？
两个NL女孩看到了他，一点也不慌，反而还互相看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他的反应让她们感觉十分有趣。如果这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子，青峰大概还会觉得这副景象挺赏心悦目的，但是一联想到这是两个出厂不久的人造人类，他就感到有点毛骨悚然了。
F-9015对F-9009小声说了什么，F-9009笑着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然后将自己裙子的下摆拨上去了一点，露出穿着长筒丝袜的大腿。她从长筒袜的边缘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片，用这张纸片把F-9015的裙摆也挑了上去，将纸片塞进F-9015吊带袜的边缘，末了还用手指啪地勾了一下袜带。明目张胆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F-9009又朝青峰看了一眼，最后对F-9015妩媚一笑，这才转身离开了。
F-9015向青峰走了两步，说：“咦，这很奇怪吗？难道你们人类不是这样的吗？”她的表情天真如女童。
青峰说：“这也是你的心理辅导师教你的？”
“嗯——”她抬起脸，想了想，“我们的心理辅导师不教这个，所以我们就自己试着玩玩啊。”她又笑，“还挺好玩的。”
见青峰不回话，她似乎觉得无趣了，就从青峰身边走了过去。
“拜托你，请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凉太哦？”她说。

“那么，按照原计划，再对F-9015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确认她能顺利融入普通人类的生活，就可以让她去特勤部实习了。”绿间说。
“小绿间认为还需要多久？”黄濑正把奶油挤进汤里，不料手上太使劲，竟冒出了一大坨。“哇，挤太多了！”
旁边那桌的女孩子红着脸捂着嘴笑。黄濑还不好意思地跟她们挥了挥手。
“给我正常点，黄濑。”绿间皱眉，“幸好F-9015没有连你的性格也学去了，否则那一定是失败品。”
“呜哇，小绿间这么说太伤人了。可是你不觉得，女孩子要是像你这么严谨也不太好嘛。应该活泼一点。”
“活泼过头的就没必要了。”
两人说话间，青峰进了食堂，他从点餐处出来，黄濑看见他就远远地招呼：“小青峰这边有位子！”
青峰走过来在他们这一桌坐下。
黄濑问道：“小青峰今天也参加了好几个NL的测试吧，有没有发现比辛德瑞拉更厉害的？”
青峰没回他话。
绿间继续之前的话题：“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大概两周。”
“啊——这么快啊。对啦小绿间，辛德瑞拉怎么说都是你亲自设计出来的，她要毕业离开我们研发组了诶，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呢。”
“对我们基因工程师来说，产品从投入生产开始，就不是属于我们个人的了。你这样问只能说明你不是专业出身。”
“好吧……我本来就不是专业出身嘛。”
“那个F-9009的设计师是专业出身，还不是犯了业余错误，说挂就挂了吗。”青峰突然发话。
“喂……小青峰你别一本正经说这种让人背上冷飕飕的话好嘛。”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青峰说，“你们对F-9015的性向做过测试吗？”
“唔！”黄濑差点就要喷了。
绿间不愧是绿间，仍然非常淡定。“没有。除了婚恋型号以外，我们不对产品的性向作任何人为控制。”
“咳咳，小青峰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青峰说：“我为什么问这个，你们去把今天测试区的监控调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青峰把话说到这地步，绿间自然已经会意，黄濑却还在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啊小青峰？”
“你很笨！”青峰大声说。
黄濑莫名其妙讨了一句骂，别提多郁闷了。

监控室里，三个人围在屏幕前面。
画面上，最先出现的是F-9009。还在实习期的NL长时间单独行动是很少见的，F-9009能够这样当然是因为她身边的技术人员基本上都死的死伤的伤了。F-9009在走廊的落地窗旁边站定，过了很久，F-9015才出现在画面里，这个时候她刚刚结束测试。她向F-9009走去，走到近前，F-9009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接下来的情形就跟青峰所见的一般无二了。
“你们注意到没有，她们俩几乎没有对话，但是彼此动作配合很默契，所以这应该不是偶然发生的事件，而是事先她们就约定好的。”绿间在认真分析，“反倒是青峰的出现，对她们来说应该是意外。”
“那，难道她们是恋人？”黄濑问。
绿间摇了摇头：“这个倒不一定。”
绿间和黄濑在正经八百地讨论研究，而青峰的脑子里则在想不同的事情。
“喂，”青峰问黄濑道，“你不觉得，这俩妞接吻的技术很熟练吗？”
“小青峰，”黄濑小声提醒他道，“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啊……”
“这不是重点吗？”青峰说，“那你敢不敢说实话，这个F-9015的接吻技术是不是跟你学的？”
黄濑瞪着青峰，表情吃惊：“当然不是了！”
“……真的吗？”青峰又问了一次。
他感觉自己耳根在发烫。而且他还发觉，不知是因为他的问话本身，还是因为问出这句话的人是他，黄濑的脸居然也有点红了起来。
“真的不是。”黄濑说。
“恐怕这确实不是黄濑教她的，”只听绿间兀自在那说道，“虽然，原则上我们不阻止心理辅导师和NL之间的任何行为，但是受过正式培训的实验员都知道与NL哪种程度之上的接触是危险的，我想黄濑还不至于没脑子到这个地步。”
绿间背对着青峰和黄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监控录像，完全忽略了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如果他当下转身的话，必定能看见身后两人默然对峙的尴尬场景。
他继续沉浸在推理分析的世界里：“另外，从我们实验过程的监控来看，F-9015没有任何接触过此类信息的渠道，那么说，影响她的多半就是F-9009了。这两个NL的行为都很不寻常。”
绿间说完了转过身，青峰立刻自说自话地接茬道：“对嘛，我就说这女的不普通，明明才活了几个月，怎么接吻技术好成这样呢……”
绿间冷着脸看他：“你除了接吻技术，还能关注点别的吗？”
青峰只好不说话了。
绿间又对黄濑说道：“黄濑，这几天你必须尽快了解F-9015的思想动态。说实话，我们现在没办法百分百地知悉NL的感情和心理活动，如果她真的被F-9009影响，不管是利是弊，我们只能及早干预，否则将来万一她脱离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之外，可就难收拾了。还有，F-9009递给她的东西是什么也很值得注意，但是这个你不能正面问她，得旁敲侧击。”
“嗯，我知道了。”黄濑说。
“得了吧，你斗得过那家伙吗？”青峰直接这样说道。
“说起来，青峰你也有很重要的任务。”绿间说。
“是什么？”青峰急切道。
“就是别再给我们研发部添乱。”

暮色初降的露台上，宜人的晚风吹拂着脸庞，晴朗的夜空中点缀着明亮的人造星星，天气仍是那么的好。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黄濑转过身，向到来的人露出微笑。“辛德瑞拉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
少女自大厦投下的阴影中走出，缓缓地来到黄濑身边。她穿着一身红色晚装，显得光彩照人，跟身穿黑色休闲西装的黄濑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
“是不是无论对哪个女孩，你都会这么说？”她抬起脸，甜美地笑。
“当然不是了！”黄濑认真地说道，“辛德瑞拉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
“黄濑，不必要的废话尽量少说。”耳朵里的微型耳麦中传来绿间的指示声，“别忘了她很聪明，你那些甜言蜜语，她听上句就能猜到下句。”
好吧……黄濑本来没觉得什么，这下手心也紧张得出汗了。
“谢谢。”F-9015笑道。
“那个……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啊，非常适合约会呢！”黄濑还在没话找话。
“嗯。要是没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打扰，就更完美了。”
黄濑牵住女孩的手，两个人坐上了悬浮车。
车子飞行在华灯初上的城市上空。黄濑听到坐在他身旁的女孩问他道：“为什么今天突然要约会呢？”
“因为我们早就说好了啊，”黄濑说，“你忘了吗？你答应我，你会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以后就会带你出来看看。我可是说话算话的哦。”
F-9015放眼向远处看去。这座城市的建筑已经越过了陆地的边界，延伸到了海上。五彩斑斓的灯影倒映在夜幕下的海水中，波光粼粼的，煞是迷人。“真好看啊，”她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呢。”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经常带你来看就是啦。”黄濑说。
“可是，约会这种事，不是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吗？”
若换了平时，黄濑肯定能对答如流，然而之前他才被绿间提醒过不能乱说话，这下也谨慎了起来。
“别被对方谈话的步调牵着鼻子走了。”绿间又在耳麦里提醒他。
黄濑定了定神，向F-9015笑着问道：“那辛德瑞拉有喜欢的人吗？”
对方沉默，继而答道：“有啊。”

“绿间君，如何了？”黑子压低声音询问。在他身后，桃井一脸担忧，看着坐在控制台前的绿间。
绿间则是眉心紧锁，表情严峻。“看样子，黄濑确实对付不了F-9015。”
“那怎么办？”桃井急道，“小黄会不会有危险？”
“别慌。他还是安全的。”
黑子也回过头，用眼神示意桃井不必紧张。
又过了几分钟，绿间向通讯器说道：“可以了，你明天过来再说。”然后就切断了通讯信号。
“怎么样？”桃井问。
“F-9015恐怕已经对黄濑约她出来的目的有所察觉了。”
“那以后还是不要让小黄去问她了！我总觉得有点担心……”
绿间似乎也感到颇伤脑筋。“黄濑这家伙……让他当心理辅导师，结果连自己负责的NL都控制不了。”
“还不是因为小绿绿把F-9015的智商值设定得太高吗。”
“绿间君，其实你可以亲自去试探F-9015看看。我想她肯定瞒不过你的。”
绿间看着已经黑屏的显示器，陷入思索。

青峰走在教育指导部办公区的走廊上，忽然一条人影从旁窜出，一下挡在他面前。
他抬起眼看清对方的样貌。“嚯？”他说，“是你啊。”
虽然比青峰矮了足足一头，但是F-9015站在他面前却丝毫不见畏惧。“因为马上要去特勤部了，所以特地来跟将来的战友打个招呼。听说你是特勤部最厉害的？”她面带微笑，就像真的只是跟同事打个招呼一样。
“哈。”青峰没否认。
“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好说。”
青峰正想绕过F-9015，不想对方又把他拦住。“我话还没说完呢？帅哥。”她说。
青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你难道不知道，无视一位淑女向你提出的请求，是非常失礼的吗？”
青峰慢了半拍才想起来，那天他撞见F-9009和F-9015的亲密行为，对方确实这么请求他来着。
“那又怎么样？”他说，“在我眼里，你可不是‘一位淑女’。”
“所以你就把我的事情跟凉太说了，好让他来跟我约会是吗。”F-9015笑道。
“你说什么？”
“唉，不过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据说弗莱德先生就是跟盖亚约会之后，才遭遇不测的。”
F-9015口中的盖亚，就是F-9009的名字。
“你想怎么样？”青峰果然不冷静了。
F-9015笑：“你以为我想怎么样？”
“我警告你，”青峰说，“你给我离黄濑远一点。”
“这个，恐怕很难啊。”F-9015说，“他是我的心理辅导师，我是他的工作，我怎么可能离他远点呢？”
青峰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完全被怒火点着了。他自己也说不清，令他恼火的是这个女NL话里透露出的危险信息，还是她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反正他被激怒了。
他一把扣住F-9015的手腕：“你给我听着，黄濑如果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噢。这是威胁吗？”
青峰手上用了十成的力气，如果这是一只普通女孩子的手，大约已经被他给折断了。但是他发现，这个F-9015，居然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连青峰自己也意料不到。F-9015用另一只手，同样扣住了青峰的另一只手。
“这个你倒可以放心，”她说道，“我要是真的想把他怎么样，他就算有几十条命也早就没了。”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她的力气也大得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青峰几乎都忘了，对方是一个战斗型NL。一个战斗型NL若想置人于死地，那就跟一只恐怖的野兽没有区别。

研发部测试区，一行人从监控室出来，边走边继续着刚才的讨论。
“我认为，应该减少NL之间的接触，不止F-9015，而是所有的NL，尤其是第九代的产品，因为他们的智商比我们大部分人都要高得多，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相互交流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小绿间的意思不就是你比我们大部分人都要聪明吗？”
“你还能听出这个意思，看来也不是笨得无药可救。”
“如果小绿绿的假设成立，F-9015真的已经对小黄的动机产生怀疑，那我觉得小黄也不适合再跟F-9015接触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啦小桃。”
“意思就是你的智商还不够跟F-9015周旋哦，黄濑君。”
“连小黑子也……”
“我倒认为大可不必。虽然黄濑可能应付不了F-9015，但是他有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F-9015对他的信赖感。如果刻意减少NL和心理辅导师之间的接触，反而会加重她的怀疑。”
“说不定正是因为黄濑君在NL面前表现得毫无智商可言，所以才获得了对方的信任吧。很有一套呢，黄濑君。”
“小黑子你别再说啦！”
“对了小黄，你有没有告诉过F-9015今天小绿绿要找她谈话啊？”
“我告诉她了啊，她应该过来了才对。”
他们正说着话，忽听走廊拐角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尖叫。他们马上加快脚步转过拐角，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青峰一只手抓着F-9015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胸上，而F-9015正像一个遭遇非礼的姑娘一样，不断挣扎并且大声呼救。
“阿大！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桃井首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把手上的平板一下呼在青峰后脑勺上。
“痛死了！！”青峰大叫，同时也放开了F-9015。
“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这样？！”桃井怒斥青峰。
F-9015缩在一旁，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桃井赶紧过去安抚她。那几位男士倒是反应慢了半拍，这会才走近前来，齐齐看着青峰。
“解释一下？”绿间说。
“没想到你都饥渴到对公司的产品出手了啊，青峰君。”黑子说。
而平时话最多的黄濑，这时却像失语了一般，许久才说道：“太过分了……小青峰。”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青峰百口莫辩。
“那是什么样的啊！”桃井生气地问，“我们看见的就是这样！你还想抵赖吗？”
“靠……我怎么知道她这样是想干什么！”青峰说。
“行了，你们都给我冷静，别在测试区大吵大嚷的。”绿间发话道，“桃井你先带F-9015回她房间去吧。”
F-9015却摇了摇头，用求救似的目光看向黄濑。
“那黄濑你带她回去吧。”绿间说。
黄濑走过去，对F-9015说：“先回房间去好不好？”
青峰拽住黄濑：“喂黄濑！这家伙……”
他话没说完，黄濑就甩掉他的手，接着朝他脸上就是一拳。青峰往后一闪，尽管没被正面打中，可额角上还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
“喂！先听人把话说完行不行啊！”青峰也发火了。
“够了青峰！”绿间说，“先让黄濑把F-9015送回去，有话之后再说。”
“青峰君，我也建议你现在不要有过激的言行，”黑子一直在旁边做记录，“以及，麻烦你跟我们到教育指导部去一趟。”

黄濑把F-9015送回了实验区。在这里，所有还未通过验收的NL按照型号分类住在各自的单间内，通过验收投入使用的就可以搬出去。第九代产品中，F-9009已经不住在这里了，F-9015也即将离开此处。因为住在这里的NL所拥有的私人物品是被严格控制的，所以这些房间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整齐划一得如同监狱，让第一次到这里来的黄濑有点不适应。
“谢谢你送我回来。”F-9015对黄濑说。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黄濑问她，“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下吧。”
“你等一等再走可以吗？”F-9015拉住黄濑，“能不能先陪我一会？”
“那……好吧。”黄濑只得留下来。
F-9015说：“我有点害怕……是不是男人都是这么可怕的？”
“当然不是了。”
黄濑这样回应着，心里却比对方还不平静。他自认为，彼此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挺了解青峰的。青峰这个人，虽然没事老把大咪咪什么的挂在嘴边，但也绝不是会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流氓。今天看见的这一幕，一下子就把黄濑的认知给动摇了。当时他的感受，震惊、气愤、失望，这些都无法概括，以至于青峰对他说话的时候，他连想也没想拳头就挥了出去。
“嗯……我相信，”F-9015看着他说，“因为，你就很好。”
黄濑强笑了一下，他把手轻轻放在F-9015的肩上：“今天的事，你尽量把它忘掉，好吗？”
F-9015低下头，说：“好。”
唉，尽管打起架来很恐怖，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心理还是很脆弱的。黄濑不由得抬起手，温柔地理了理F-9015的头发。
F-9015突然抬头问道：“那你呢？”
“啊？”黄濑停下手。
“你能忘掉吗？”
一股寒意从背后爬了上来，黄濑被女孩的目光看着，有一瞬间觉得连自己的心思都能被她看去。
F-9015抓住黄濑的手。“不要让我去特勤部，可以吗？那里的人好可怕。我不想去，我想留在这里。”
黄濑没有回答她，她的眼神于是变得更加可怜和无助。
“求求你……不要让我走。”
看着对方这样的眼神，黄濑有点想嘲笑自己，他本以为他这个心理辅导师做得挺成功的，没想到连最简单的问题也没能解决。最终，黄濑把自己的手从F-9015的手里抽了出来。他拥抱了她一下。
“对不起。这件事我是不能做主的。”
F-9015眼睛里的最后一点点希望，便在此时骤然黯淡了。

次日，教育指导部多媒体室。
看到黄濑走进门，青峰从座位上站起来。“喂，那女的……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黄濑的脑子本来从昨天开始就一团乱，被青峰这样一问，情绪也更糟了。“小青峰，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说，“你对一个女孩子做了这种事，不道歉也就罢了，还对她胡乱猜测，恶语相向……”
青峰也急了：“我真没做好吧！你想想，我们这打得过她的有几个？她力气是不是比你还大？我非礼谁不好去非礼她啊？”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青峰不加组织的语言听起来真是歧义不小，黄濑难堪得脸颊发烫，索性转过头不看青峰。
坐在讲台上的黑子原本只是默默地围观他们对质，一看这话越说越不对了，只能赶紧出面来打圆场。“青峰君，关于昨天的事，我们还没有得出明确的结果，在真相查明之前，你还是不要发表相关言论为好。”
“阿哲你……”
“青峰君，”黑子说，“这是为你好，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青峰只能憋下这口气，重重地坐回椅子上。黄濑也在旁边的位子坐下。两人面前的屏幕自动启动，室内的灯光暗了下来。
“那么，今天是我来负责二位的补习课。桃井小姐有事不能前来，她请我代为告知二位，下一次考核仍然无法通过的人，将接受暂停所有工作，每天从早到晚只能补习业务知识的处罚。”
按照黑子的预期，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台下应该发出两声哀嚎。然而今天上补习课的两位，心思显然都不在此处，连这般惊悚的通知都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了。
“喂，黄濑！你听着，这事我绝对没说谎！”青峰又开始试图说服黄濑，“我不知道那女的什么目的，说不定是看我不顺眼，说不定是离间计什么的，我不懂！你要是不肯信我，那也无所谓，但是别蠢到她说什么你都信！”
黄濑说：“小青峰，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我可不想再陪你上补习课了。”
“是吗？”青峰说，“那我还非要打扰你了！”
“小青峰！”
“青峰君。”黑子说，“如果你不喜欢上补习课，我不勉强你留在这里。但请你不要影响其他人。”
青峰拍案而起。“行！”他说，“我还真不想留在这！”
听着青峰的脚步声和自动门开合的声音，黄濑烦恼地叹了口气。
黑子说道：“黄濑君，如果你也实在无心补习的话，我们可以另外再定时间。”
“小黑子……”黄濑趴在桌上埋下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像小青峰说的那样，不适合呆在研发部？身为心理辅导师，却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辅导对象的心理，还总是被对方出的问题难住……看来我果然只适合特勤部那种不用动脑子的地方啊。”
“黄濑君这样想就不对了。”黑子说，“第一，特勤部并不是一个不需要脑子的地方，否则我们何必研发智商高于常人的战斗型NL呢。第二，我认为黄濑君对研发部的工作还是比较胜任的，关于这一点，绿间君也是肯定你的，至于你觉得你不了解F-9015的心理，也不见得问题就出在你身上。”
“谢谢你……小黑子。”
“不过，我想你自己也察觉了吧，F-9015最近的动向十分异常。昨天那件事，本身可大可小，若真相就是我们所看见的那样，反而还好办一些，怕就怕真如青峰君所说的，她是有目的性地制造状况，那我们就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黄濑抬起头。“小黑子你也是站在小青峰那边，觉得他是无辜的对吗。”
黑子说：“不。我只是认为，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就像美丽的外表通常是用来迷惑人的一样。所以在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轻易下结论。”
“我……其实是非常想信任小青峰的，我一直觉得，他绝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可是我也不想去怀疑辛德瑞拉。她不像我们，有一起工作生活这么多年的朋友。要是大家都不相信她，连我也怀疑她的话，她会很孤单的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黄濑君。这也许就是当局者迷。”
“唉。我该怎么做呢，小黑子。”
“抱歉，黄濑君。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去决定，旁人是无法给你提供建议的。”
黑子从讲台后面走到黄濑的座位旁边。黄濑还愣愣地看着屏幕，黑子拍拍他的肩，他这才回过神，从座位上站起来。

与此同时，在研发部，绿间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请坐。”他说。
F-9015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有点紧张呢。”她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跟自己的设计者单独相处。”
“这很正常。”绿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推了推眼镜。“因为一个NL只有一位设计者，而一个基因工程师一生会有很多作品。你只是其中一个。”
说完这句听似普通的叙述，绿间感到对方有点警觉了起来——尽管她脸上微笑的表情分毫未动。
“那……我们单独相处的话，是否会有不便呢？”F-9015说着抬头看了看办公室四角，“这里也没有监控一类的东西吧？万一发生像昨天一样的事……”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绿间说，“首先，我不是青峰那样的笨蛋。再者，也没有人相信我会做出跟青峰一样的事。”
“喔……那好吧。”F-9015笑道。
“既然你提到昨天的事，那我们就先来说说这件事吧。”绿间说道，“当时的情况，应该不用我多说，你是当事人，我是目击者，用常理判断，你的说法是非常可信的。加上青峰那家伙，平时言行举止不拘小节，武力值又在你之上，的确不太会有人怀疑你。”
“那么，既然您把我单独叫到这里，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些用常理判断出来的事吧。”F-9015面不改色。
“我查看了昨天的监控记录。从摄像头的角度看，你处在监控死角，几乎全被青峰挡住了，所以你们的动作是看不清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事发之前你曾经跟青峰发生过争执。那能不能请你回答我，当时你们是因为什么事发生争执的？”
F-9015看着绿间，沉默了一下。“请问，”她说，“如果我认为这是我的隐私，那我有没有不向您透露的权利呢？”
“你当然有。”绿间说。
“那就请恕我不方便向您透露了。”F-9015说。
“好。我的下一个问题不会涉及你的隐私，请你如实回答可以吗。”
“可以。”
“你为什么要诬陷青峰？”

研发部工作人员宿舍区，桃井在一扇门前按了一下呼叫铃，不一会，视频通话中出现了F-9009的脸，她正在补妆。“晚上好。您是……桃井小姐吗？”她瞥了一眼视频。
“是的。盖亚小姐，请问我可不可以打扰你几分钟？”桃井说道。
“当然没问题了。美丽的女孩子我是非常欢迎的。”
面前的门自动开启了，桃井走进F-9009的房间，门又在她身后自动关闭。这间宿舍不大，布置得温馨舒适，墙上的电子相框里滚动放映着一帧帧照片，桃井仔细看了看，有F-9009的生活照、她和自己设计师的合影，以及和心理辅导师的合影。
“您好。”F-9009走了过来，对桃井微笑。“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是对你进入人类社会后的适应情况做一个回访而已，”桃井也笑道，“你只用把我当做来拜访的客人就行了。”
“您本来就是我的客人啊。不如先到那边坐一下，我去冲杯咖啡？”
桃井没有回应F-9009的邀请，她看着墙上的照片，说道：“盖亚小姐，你有很多跟弗莱德先生还有凯瑟琳小姐的合影呢。”
F-9009也看了看墙上。“嗯。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对他们感情也很深。”
“你记得你在完成心理辅导之前的事？”
“对啊。虽然那时候可能情感不健全，但记忆还是很完整的。”
“是这样。”桃井点点头。“可是，弗莱德先生已经离世了，凯瑟琳小姐也仍然在重症监护室，你看了这些照片，不会觉得难过吗？”
“正因为弗莱德不在人世了，所以要由我来替他照顾凯瑟琳，”F-9009说，“也正因为凯瑟琳还没有脱离危险，所以要由我替她怀念弗莱德。这样的感情，我想就算是身为人类的桃井小姐，也不会懂吧？”
一个杀害自己设计师的最大嫌疑人，却在说着自己的感情有多深，桃井觉得这个NL的确很难懂。
“那——”她说道，“你对辛德瑞拉小姐的感情，也是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让F-9009怔了一下。
“你们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而你这里却连一张她的照片也没有？”
“照片吗……”F-9009从桃井身边擦肩而过，来到自动咖啡机跟前。她按了一下按钮，两杯热腾腾的咖啡从机器里面传送出来。“我确实没有辛德瑞拉的照片。”
桃井走到F-9009的身后：“盖亚小姐，请你如实告诉我，你是否在帮辛德瑞拉小姐隐瞒什么事情？”
“唉，”F-9009叹气道，“这可真叫我难办了。”
桃井抓住她的手：“盖亚，如果辛德瑞拉想做什么傻事的话，现在唯一还有机会阻止她的，就是你了！”
F-9009笑了。她轻轻捻起桃井的长发，在手指上打着卷。
“我最拒绝不了可爱的女孩子对我的请求了。你们都这么可爱，又偏偏给我出相反的题目，我怎么能不为难呢？”

“绿间君，F-9015还在你这里吗？”通讯器里面传来黑子的声音，并且很少有地带有一丝焦虑。
“我已经让她回去了。”绿间说。
“什么？她没有承认她是故意诬陷青峰君的吗？”
“她承认了。”绿间说，“但是具体的原因她不肯说。”
“果然……”
“你们发现了什么情况？”
“请确定F-9015的位置！”桃井的声音也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定位器显示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好的……请不要切断通讯！”
听黑子和桃井的语气，事态仿佛十分紧急，绿间也立刻在定位追踪画面上对注有F-9015编号的红点加了重点标志。然而，他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红点居然从刚才开始就纹丝未动。
定位追踪芯片是植入在目标物手腕的肌肉组织中的，其灵敏的特性使目标物只要有一丁点细微移动都能够被清晰地观察到。而追踪标志长时间没有位移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目标物死亡，二是定位芯片脱离了目标物。这两种可能性，任何一种都足以令一向冷静的绿间失去冷静。
“绿间君！”只听通讯器又传来呼叫声。
“如何？”绿间问。
“F-9015……她不在自己的房间内。”
尽管在对方开口之前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在听到的一瞬间绿间还是必须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把桌上的东西都掀下去。“什么叫不在自己房间内？”
“就是……她不见了……”

特勤部。
更衣室里，大家结束了训练，正准备各自收拾离去，不料紧急集合的警铃响彻了整个更衣室。
“靠！等着回去洗洗睡了，来什么狗屁紧急集合？！”有人立时破口大骂。
“对对！老子早就想钻被窝了！”其余人纷纷响应。
“哟，你这么早回去钻被窝干嘛？又没媳妇给你抱？”还有人不忘调侃两句。
这时，更衣室的中控门打开了，特勤部的总指挥出现在门口。刚才还乱糟糟的更衣室顿时鸦雀无声。在总指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绿间，另一个是黄濑。
这位总指挥年逾五十头发灰白，但还是目光如炬声若洪钟，精神得很。“各位，”他说道，“现在，有一个紧急的任务，需要十个人参加，你们可以自愿报名，人数不够的话我再点名。不过话说在前头，对自己实力没信心的，就老实呆着，因为这次任务很有可能让你们丧命。”
更衣室里一下子更安静了。
总指挥说道：“那事不宜迟，请研发部的二位简要说一下情况吧。”
黄濑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各位，是这样的，有一名刚完成验收测试的战斗型NL，从研发部逃脱了，我们推测她目前可能已经逃出了公司，本次任务的目标就是要找到她并将她带回公司。由于她的战斗能力相当强，所以有一定的危险性，请参与任务的人做好心理准备。”
青峰举手问道：“是不是那个F-9015？”
黄濑看了他一眼，答道：“是的。”
“哈。”青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别说你也要去。”
“我是她的心理辅导师，当然要去。”
“赶着去送死？”
绿间插话道：“时间不多，请尽快决定。”
“好了，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总指挥说道，“自愿参加的人出列就行！”
特勤部的人多少对这个NL有所耳闻，再加上黄濑此番一描述，青峰再一抢白，大家好像都怵了，一时竟无人回应。
只有青峰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算我一个。”他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