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爱书

13.

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青峰走出卧室。
“我回来啦！”黄濑打完招呼就朝餐桌飞奔而去，打开装饼干的纸盒。“哇——好可爱啊！这都是你做的吗小青峰？”
“啧……我说了我只做了几个而已！大部分是我的学生做的。”
“我开动啦！”黄濑眼尖地从一盒饼干当中挑出一个，嘿嘿笑着，“这个好像小青峰啊。”
这些饼干都是做成小熊形状，不同的口味有不同的颜色和装饰，黄濑拿的那个是其中最黑的。
“一定是巧克力味的吧~噢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小青峰口味的。”
“你吃不吃啊！”青峰怒喝。
“好啦好啦，这就吃。”黄濑美美地咬了一大口。“嗯！味道不错。”
青峰也在餐桌旁边坐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该不会就是为了吃饼干吧。”
“就是啊！”黄濑已经把“小青峰口味”的饼干消灭了。“你不吃嘛？一起啊。”
“这些都是女生们做了送给你的。我不吃了。”
“我一个人又吃不完！虽然我吃不胖吧，但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得注意一下甜食摄入量。”
在黄濑的催促下，青峰只得也拿起一个意思意思。其实就算黄濑今天不回来，他也会留着饼干，结果黄濑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是他真的没想到的。
“嗯？这是什么？”青峰看到了黄濑放在手边的样书。
“哦哦！这是我的新书！”黄濑把书塞到青峰面前。“马上就要发行了！有字的哦！不是全是图的哦！”
“……”盛情难却，青峰接过书，细看之下他就惊呆了。“这……是什么封面啊！”
黄濑新书的封面彻底刷新了青峰的三观，这神态，这姿势，这构图，只差没印上“快来打开我吧”几个大字了好么！青峰拜读过黄濑的几篇专栏文章，如果说黄濑的照片是用画面勾引人的话，那他的文章就是用文字勾引人，如今在这本书里这两种勾引算是都齐活了。
“这又怎么啦？”黄濑不以为然。
“你这……太露骨了……”
“这也叫露骨？”餐桌一角有几本青峰平时最爱不释手的泳装女星写真，黄濑一把举起来。“跟你看的这些比起来我包得很严实了好吧！”
“喂！”青峰连忙把自己的藏书夺回来。“这……不一样好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青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黄濑直视着他的双眼，让他感觉自己的心里话都是难以启齿的。也许在别人眼里你们是一样的，但是我跟你住在一起，我比他们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青峰摇了摇头，移开视线。
“算了……祝你新书大卖啊。”
“谢谢。”黄濑眨了眨眼睛，又从纸盒里拿出一个抹茶口味的饼干。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邮件提示音，他取出手机查看，一边看还一边笑了起来。
青峰看着黄濑的表情。“这么晚，是谁啊。”
黄濑回完了邮件，抬头看青峰。“小青峰，你以前可是从来不关心这种事的哦。”
“随、随便问问都不行啊？”
“行——是我新书的出版商。我可是放了人家鸽子提前回来的啊，少不了得好好道歉了。”
青峰半天才回过味来。他还想发问，黄濑手机上又有新邮件的提示。黄濑打开邮件，没有急于回复，只是目不转睛地看。青峰正纳闷呢，只听黄濑开口了。
“小青峰。”黄濑说得很慢，像是要他好好地听明白每一个字。“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或者回答是否定的话，就当做我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好了。”
“哦……”
“你想不想试试看，跟我在一起？”
有一瞬间青峰觉得自己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黄濑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常，平常得就像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这样的陈述句一样，平常得青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一个音节。
“……哈？”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黄濑点点头。“好吧，就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吧。”
黄濑这一问，困扰了青峰足足好几天。然而这几天，黄濑言语之中没有再涉及相关话题，行为上也和平时毫无二致，青峰一度以为是自己会错了黄濑的意思，甚或产生了幻觉。
这天体育课的休息时间，女生们也像往常一样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喂，等下放学后去哪啊？”
“书店啊！我跟你说过的吧？黄濑凉太的新书签售会啊！就在对街拐角的那家纪伊国屋！”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今天啊！那放学后等等我，我也去！”
签售会？青峰都懵了，他完全没听黄濑跟他提起过这件事。当然了，作为只是室友偶尔加上炮友的关系，他们没必要事事都向对方报告。可是……毕竟这也算是件挺重要的事了吧，难道黄濑连跟他分享一下都不愿意吗？
“青峰老师！”有人在喊他。
青峰回头望去，喊他的正是那天跟黄濑吃饭时遇到的女生之一。
“老师你等一下是不是也要去签售会啊？你跟黄濑桑是朋友吧！”女孩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呃……我放学后还要去指导社团活动，去不了。”
“诶——？我们还想请老师帮忙，让我们跟黄濑桑多说两句话呢！”
“老师我也是很忙的啊！而且你们别整天就知道追着这些过气偶像转，给我早点回家！”
“黄濑桑才不是过气偶像，人家现在是先锋作家了！”
“什么啊，都是包装出来骗骗你们这些小女生的把戏吧！”
“切！青峰老师太死板了！”女生用力做了个鬼脸，转身跑掉了。
听了女学生们的谈论，青峰坐不住了，社团活动结束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回家，而是直奔学校附近那家纪伊国屋书店而去。果然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书店外面的大幅海报，上面正是黄濑的新书宣传，封面那张色气满满的写真照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地张贴在光天化日之下，举凡经过的路人无不被抓紧了眼球，有的走过老远还忍不住回头看。
青峰走进书店的门，此时签售会已接近尾声，但还有不少粉丝和媒体记者围着黄濑，青峰看现在不方便过去，就在书架旁转悠假装看书。书架上整整一排都放着黄濑的新书，那一溜半裸的身体晃得他心都慌了，眼睛都不知往哪看才好。
渐渐地围着黄濑的人群总算散去，工作人员也开始清理会场了。青峰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呢，黄濑倒先看见他了。
“小青峰！”黄濑朝他招手。
黄濑身旁还有一个人，青峰走近了才看清，这人穿着打扮考究，一副标准行业精英的模样。
“这是我的室友青峰君，我们合租快有一年了。”黄濑先向那人介绍青峰，然后再向青峰介绍对方。“这位是我新书的负责人，惠木先生，这次签售会也是他安排的。”
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手。这位惠木先生显然对青峰这样的普罗大众很是瞧不上眼，他略带鄙夷地打量了一下青峰，就视其为空气，转而只对着黄濑谈笑了。
“原来黄濑君还住在那个小公寓里啊？我看等今年租期满了就换个地方吧，这事交给我来安排就行！合租什么的真是太不方便了。”
黄濑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笑着说那让您太费心了。
“没关系，一点小事！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吃个晚饭？”
“小青峰要不要也一起来？”黄濑看青峰。
“不了。”青峰对那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是十二分的不爽，要不是看黄濑的面子，拳头早招呼上去了，还一起吃饭？
“小青峰今天难得来一趟，打个照面就走了吗？”黄濑还挽留他。
“我只是路过！”青峰知道自己撒谎的本领很差，说着就把头撇开。“我要回去了。”
“好吧……那回见哦。”
回到家里，准备了一下明天上课的内容，青峰就洗洗睡了。然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全是书店里让人怄气的一幕。估摸过了半夜零点，他才好不容易进入梦乡，直到门外砰然一声巨响将他从睡梦中惊醒。青峰警觉地从床上爬起，把卧室门拉开一条缝，外面漆黑一片，没有灯光。该不会是进贼了吧？他顺手抄起一根棒球棍，放轻脚步走进客厅里。
阳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有一个人影在走动，青峰过去一把拉开阳台上的帘子。
“哇！”人影吓得叫了一声。“小青峰！你……干什么啊？干嘛拿着棍子啊？”
“黄濑？”青峰愣愣地。
“喂你别这么吓人啊快把棍子放下。”
“哦。”青峰把棒球棍搁在墙角。“我以为有贼。”
“……还好你看清楚了。”黄濑无奈地举了一下手上的东西。“我不小心把烟灰缸碰地上了。”
“什么？地上有没有砸坏？”
“没有！还把我烟灰缸磕坏了一个角呢。”黄濑转身把烟灰缸放在阳台外墙围栏上。他趴在围栏上，打火点燃一根烟。
青峰看看地上，烟灰已经被扫干净了。“你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在这抽什么烟啊！”
黄濑回头，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小青峰你今天怎么会去我的签售会啊？我好像没告诉过你诶。”
“我听我的学生说的。”
“噢，我想起来了，那几个女孩子。今天也看到她们啦。”
青峰走到围栏边上。“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黄濑笑了笑。“你希望我回来还是不回来？”
说完他扭头看向远处，仿佛并不期待青峰的回答。青峰看着他，那张脸上带了一丝丝倦意的时候是最让人心动的，好像把他醒着时的好和坏全都收起来了，变得没有一点防备。
“你……会搬走吗？”
黄濑又笑着把问题抛还给青峰。“你想不想我搬走？”
这个时间的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四周安静得似乎能听见烟丝燃烧的声音。“不想。”
青峰听到自己的回答在黑夜里缓缓地扩散开来。
“你不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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